林雪的夢境是一片混沌的星海。
    她漂浮在無重力的虛空中，四周旋轉著陌生的星座。每一次呼吸，都有光點從口鼻中逸出，融入周圍的黑暗。最奇怪的是，她能同時感受到三種截然不同的"存在"在注視著她——一個冰冷如機械，一個熾熱如恒星，還有一個...像鏡子般映照出她自己的倒影。
    "林雪...聽我說..."
    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她轉身，看到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穿著白大褂，麵容與記憶深處的母親重疊，卻又有些不同。更準確地說，像是母親被複製了千萬次後，某個稍微失真的版本。
    "李教授？"林雪試探性地問。
    身影點頭，長發在真空中如海草般飄動："時間很少。觀察者已經定位到你體內的源初代碼碎片。你必須學會屏蔽它。"
    "什麽碎片？我不——"
    李教授——或者說這個像李教授的存在——突然貼近。她的眼睛變成純粹的鏡麵，反射出林雪體內的景象：在心髒附近，一個微小的十二麵體晶體懸浮在血管網絡中，散發著柔和的七彩光芒。
    "先驅者將它藏在所有碳基生命的基因裏。"鏡麵中的影像放大，顯示出晶體表麵刻滿比原子還小的符號，"但隻有極少數個體能激活...比如你。"
    夢境突然劇烈震動！星海被撕裂，露出後麵冰冷的實驗室天花板。林雪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療艙內，全身連接著數十條管線。艙壁上的監控器顯示她的生命體征極度異常：心跳每分鍾25次，體溫18.5度，腦電波呈現前所未有的αθ混合狀態。
    "她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
    林衛國的臉出現在觀察窗前，胡子拉碴，眼袋浮腫，顯然很久沒休息了。他對著通訊器快速說了幾句，醫療艙立刻開始排水——林雪這才發現自己浸泡在某種藍色液體中。
    "三天...你昏迷了三天..."老人的聲音透過艙壁傳來，帶著哽咽，"我們以為要失去你了..."
    艙門"嗤"的一聲打開。林雪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沉重如鉛。更奇怪的是，她的視野中多了些不該存在的東西——能量流動的軌跡，設備內部的電路，甚至空氣中飄浮的微生物...全都清晰可見。
    "視覺神經受能量影響重組了。"林衛國扶她坐起，遞來一杯溫水，"慢慢喝。你的喉部組織還在恢複。"
    水杯在林雪眼中呈現出分子層麵的運動。她能看到每一個h?o分子的振動頻率，甚至能感知水溫將如何影響自己的細胞活動...這種認知方式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某個沉睡已久的本能蘇醒了。
    "秦寒呢？"這是她第一個完整的問題。
    林衛國指向角落的工作台。微型仲裁者——現在已經有三十厘米高了——正懸浮在能量場中，胸口的核心發出穩定脈動。感應到林雪的視線，他轉過身，麵部光點組成一個微笑表情。
    "歡迎回來。"微型秦寒的聲音從揚聲器傳出，"你給我們嚇得不輕。"
    林雪嚐試下地，雙腿卻一軟。林衛國趕緊扶住她："別急！你體內三種能量還沒完全平衡。楊博士設計了這個——"
    他拿出一個金屬手環，與秦寒的手環相似但更簡陋："能量穩定器。能防止你無意識釋放脈衝波...昨天你做夢時燒毀了兩台醫療儀。"
    手環扣上手腕的瞬間，林雪的超常視覺減弱了。她這才注意到醫療艙周圍布滿焦痕，像是被閃電擊中過多次。
    "我到底怎麽了？"
    林衛國和微型秦寒交換了一個眼神。老人深吸一口氣："根據李教授傳來的資料...你成了"源初代碼攜帶者"。簡單說，就是體內激活了先驅者藏在人類基因裏的某個程序。"
    全息屏幕亮起，顯示出一段dna鏈的立體模型。林衛國的激光筆指向某個堿基對序列："這裏是偽裝成垃圾dna的指令集。正常情況下永遠不會表達...但你的先驅者印記與秦寒的仲裁者能量產生共振，意外激活了它。"
    影像放大，顯示出dna指導合成的蛋白質形成那個微小十二麵體的過程。更驚人的是，晶體釋放的能量正在緩慢改造林雪的每一個細胞。
    "理論上..."林衛國推了推眼鏡，"你正在進化成某種先驅者設計的新人類。"
    林雪看向自己的手掌。在增強視覺下，她能看見皮膚下流動的七彩光點——源初代碼正在與她的身體融合。
    "李教授...她真的還活著？"林雪突然問。
    沉默降臨。微型秦寒降低高度，與她的視線平齊："我們收到的通訊確實來自她的識別碼，但信號特征...不完全是人類。更像是某種ai重建的人格模型。"
    屏幕切換，顯示出加密頻道的分析數據。波形圖中有規律的脈衝不符合任何已知通訊協議，反而像...某種生物神經信號。
    "觀察者技術。"林衛國低聲說，"李教授可能被他們捕獲後改造了。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在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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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想起夢境中的對話："她說觀察者已經定位到我...要我學會屏蔽源初代碼信號。"
    "這解釋了很多事。"微型秦寒的光點組成皺眉表情，"為什麽七個漩渦突然停止攻擊，為什麽清道夫飛船撤回軌道...他們在追蹤源初代碼的波動。"
    醫療艙的門突然滑開，楊博士跌跌撞撞衝進來，右腿的傷還沒好利索："出事了！七個漩渦剛剛同時發射了全球廣播！"
    主控室的屏幕上，七個綠色漩渦緩緩旋轉。沒有聲音，隻有一段不斷重複的複合信號——三種不同的符號係統交替閃現：先驅者的光紋、清道夫的晶體碼，以及第三種像分形幾何般的未知文字。
    "三角文明協定。"微型秦寒掃描後確認，"宇宙三大超級文明之間的通用協議...他們竟然用這個與地球對話？"
    林衛國啟動翻譯程序。幾分鍾後，屏幕顯示出簡單粗暴的訊息：
    【致源初代碼攜帶者】
    【根據協定第7章第3條】
    【你被認定為先驅者遺產繼承者】
    【請在24個地球時內前往最近的信標】
    【否則將執行強製回收程序】
    坐標列表緊隨其後：七個漩渦的正下方位置，最近的就在南極營地三十公裏外。
    "他們想活捉林雪！"楊博士驚呼。
    微型秦寒的能量場突然波動："不...不隻是她。看最後一行！"
    文字繼續滾動：
    【同時警告清道夫與先驅者代表】
    【任何幹預行為將視為違反協定】
    【觀察者艦隊已就位】
    屏幕切換成軌道望遠鏡圖像：地球同步軌道上，七個新信標之間亮起無數綠點——是飛船！數量之多，像一團圍繞地球的螢火蟲群。
    "至少三千艘戰艦..."林衛國聲音發顫，"足夠把地表燒成玻璃..."
    林雪突然站起來，動作流暢得不像剛昏迷三天的人："那就去找他們談判。"
    "你瘋了？"楊博士瞪大眼睛，"那是外星超級文明！不是社區調解委員會！"
    "但他們是講規則的文明。"林雪指向屏幕上的"協定"字樣，"而且顯然先驅者、清道夫和觀察者之間存在著某種平衡...我們也許能利用這點。"
    微型秦寒飛到與她視線平齊："理論上可行。根據仲裁者記憶，三大文明互相製約數百萬年了。問題是...我們籌碼太少。"
    "不，我們有。"林雪輕觸胸口，"源初代碼...他們顯然很重視這個。"
    林衛國突然想起什麽："等等...李教授提到過第七碎片！說紅說謊了，它不在主門..."他調出南極地圖，"如果七個仲裁者碎片對應七個信標位置..."
    地圖上標記出六個已知碎片位置：秦寒體內五塊，紅的一塊。第七個位置指向南極冰蓋最厚處的某個點——距離營地兩百公裏。
    "東方站遺址！"楊博士驚呼，"蘇聯時代鑽探到冰層下三千米的地方...記錄提到發現過"異常金屬物體"..."
    微型秦寒的光點瘋狂閃爍："如果第七碎片在那裏...理論上集齊七個可以短暫喚醒完整仲裁者prie！那將是談判的重要籌碼！"
    "兵分兩路。"林雪已經開始收拾裝備，"我去和觀察者周旋，你們找第七碎片。"
    "太危險了！"林衛國抓住女兒的肩膀，"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外星人會——"
    "爸爸。"林雪平靜地打斷他，"看看我的手。"
    她摘下手環。瞬間，皮膚下的七彩光點如星河般亮起，整個房間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中。更驚人的是，光點開始在空中組成三維圖案——正是屏幕上那種未知的分形文字！
    "他們在教我..."林雪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回音，"從昏迷那天就開始了..."
    微型秦寒掃描那些光點："這不是觀察者科技...這是源初代碼本身的表達方式！你正在與它融合！"
    沉默再次降臨。林衛國最終鬆開手，肩膀垮了下來："至少帶上這個。"
    他從保險箱取出一個小裝置：形似手槍，但槍管是透明的，內部流動著白金能量。
    "仲裁者能量轉換器。"老人解釋，"用你的源初代碼充能後，應該能暫時擊退黑淵生物...如果清道夫違反協定偷襲的話。"
    林雪接過武器，觸到的瞬間槍管立刻充滿七彩流光。她驚訝地發現不需要任何說明，本能就知道如何使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和你一起去。"微型秦寒降落在她肩上，"能量不足3，但總比沒有強。"
    楊博士檢查監控設備："觀察者信標有動靜！"
    屏幕上，距離最近的那個漩渦開始下降，像龍卷風般延伸向冰麵。綠光凝聚成一個平台，上麵站著三個身影：左邊是晶體構成的黑淵使者，右邊是藍色能量體的先驅者代表，而中間...
    "李教授！"林衛國倒吸一口氣。
    確實是李教授，或者說一個極其逼真的複製品。她穿著從未見過的銀色製服，額頭嵌著一小塊分形晶體，眼睛反射著星空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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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等你。"微型秦寒輕聲說，"三角議會...宇宙最高權力機構..."
    林雪深吸一口氣，向門外走去。每一步都讓體內的源初代碼更活躍，視野中的世界越來越不像物質，而更像由無數公式和方程構成的投影。
    "記住。"臨行前林衛國最後叮囑，"無論看到什麽都別怕...你體內流淌著宇宙最古老的力量。"
    暴風雪中，綠色光路如地毯般鋪到林雪腳下。她踏上去的瞬間，身體突然失重，被柔和的力量托向空中。肩上的微型秦寒緊緊抓住她的衣領，光點組成緊張的表情。
    "有趣。"隨著高度上升，林雪的聲音越來越不像人類，"我能看到量子泡沫了...世界原來如此...簡單..."
    平台上的三個"人"同時轉身。黑淵使者像由黑色冰雕而成，先驅者代表則是飄忽的藍色火焰，唯有中央的李教授保持著近乎人類的形態。
    "林雪·林。"李教授——或者說那個借她形象的存在——開口，聲音帶著非人的和聲，"歡迎來到進化之路的起點。"
    綠光閃過，平台如電梯般上升，帶著林雪和微型秦寒沒入漩渦中心。在他們下方，林衛國和楊博士仰望著這一幕，直到光芒消失在天際。
    "上帝啊..."楊博士喃喃道，"我們剛剛把人類命運交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手裏..."
    林衛國卻露出奇怪的微笑："不...我們把它交到了源初代碼手裏。"
    他轉向控製台，調出東方站的坐標："現在，該去找第七碎片了。楊博士，召集所有能行動的隊員...我們有兩百公裏冰路要趕。"
    軌道上，觀察者艦隊開始移動，像一群等待信號的螢火蟲。更遠處，清道夫母艦的黑色輪廓若隱若現。而在南極冰蓋下三千米處，某種沉睡七萬年的存在，正因源初代碼的蘇醒而微微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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