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過去的時候，商梓柳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虞棲的臉始終模糊，但屬於虞棲的身影他卻不會認錯。
    他嚐試著伸手去拉住虞棲的衣袖，可無論如何，手中都沒有力氣，於是最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虞棲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
    “妻主——！”
    虛弱、慌亂的聲音從商梓柳的薄唇中泄出，他猛地睜開眼，攥的泛白的指骨捂著心口，似乎那裏還殘留著揮之不去的心悸。
    “梓柳，我在這裏。”
    忽然，隨著一道溫和聲音的出現，商梓柳眼中的灰暗漸漸散去，他緩慢抬頭，發現虞棲就在麵前。
    虞棲嘴邊輕輕淺淺的笑意仿佛自帶撫慰的作用，但當虞棲擺出一副不容拒絕、態度強硬的模樣，動作輕柔地一根一根掰開他收攏攥緊的五指時，商梓柳心頭一顫，幾乎可以說是順從的任由虞棲動作。
    又或者說，他根本無法拒絕。
    “辛苦了，梓柳。”
    虞棲攥著商梓柳冰涼的手，眼中難掩心疼。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幕的——
    梓柳是如何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才誕下了妙意和悅椿。
    虞棲心裏不是沒有過準備，但是這與想象中的感受仍舊天差地別。
    虞棲抵著商梓柳的額頭，溫柔繾綣的話語一字一句慢慢落下：“梓柳，我們的孩子很漂亮，你要瞧瞧嗎？”
    “……要的。”商梓柳使用過度的嗓子依舊十分沙啞，但回應的速度卻不曾因為喉嚨難受慢了一秒。
    他用命生下的孩子，他怎麽會不想見一見呢？
    “好，我讓小春抱過來給你看看。”虞棲起身與商梓柳拉開一小段距離，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時，虞棲還是沒忍住在心裏發出一聲驚歎——
    ‘怎麽生了孩子後，梓柳反倒是變得更好看了？’
    白色的中衣包裹著商梓柳清瘦的身體，雪白修長的脖頸間垂落著墨發，明明隨意至極，但卻有種說不出的風韻。
    虞棲咳嗽兩聲，別開眼，想讓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
    很快孩子就被小春帶著人抱了過來，吃飽了奶的小孩兒正閉著眼安安靜靜的睡著，雪白的肌膚和濃密的睫毛看著像是上天的恩賜，但隻要見過商梓柳的都心裏明白——
    兩個孩子完美的繼承了父親的優點。
    “你看看，是不是眉眼都很像你？”虞棲小心翼翼抱起妙意，坐在榻邊微微俯身，好方便商梓柳仔細認真的觀察。
    商梓柳身後墊著枕頭，滿心滿眼都是虞棲和懷裏的孩子。
    他低低的笑了笑，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著妙意嬌嫩的皮膚：“眉眼像我，但鼻子和下巴都像妻主。”
    “嗯，很漂亮。”
    盯著看了許久，商梓柳才慢慢地回應了虞棲先前的話。
    他和虞棲的孩子怎麽可能差到哪裏去呢？
    “還有悅椿，你也看看。”
    虞棲生疏的抱著孩子的模樣不知道哪一點觸動了商梓柳的心，他牽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伸手輕輕從悅椿的臉上滑過，當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時，商梓柳心裏也早就化成一灘水。
    “妻主，你往商府送信兒了嗎？我猜父親一定牽掛著我……”
    或許之前他無法理解這種獨屬於父子的羈絆，但有了自己的孩子後，他似乎有些懂了。
    “早就送去了，放心。”虞棲頷首應道，在對待其他事情上，她還是十分靠譜的。
    “那讓他們再睡會兒吧。”商梓柳低頭用目光描摹著悅椿和妙意的小小五官，心中的憐愛無根迸發，一發不可收拾。
    隻要是他和虞棲的孩子，是男是女又真的那麽重要嗎？
    從鬼門關經曆一遭，商梓柳的心態豁達許多，甚至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好，如今你隻要慢慢養好身子即可，其他事你都不必管。”虞棲將孩子抱給小春和奶爹，用眼神示意他們可以下去了，隨後心疼地撫著商梓柳的側臉輕聲道：
    “辛苦了，梓柳。”
    “妻主要是這樣說，我倒覺得妻主跟我有些生分了。”商梓柳垂眸，眼中晦暗，若是從前對於這種話尚且能隱忍兩分，那麽如今，他似乎不想再通過那些彎彎繞繞與虞棲對話，於是開口便是心裏最直接的想法。
    虞棲連他最狼狽的時刻都見過了，說幾句真心話又能如何？
    商梓柳不看虞棲，兀自生著悶氣。
    但很快，虞棲就輕輕將他側過去的臉掰了回來，語氣頗為無奈地說：“生分？孩子都生了，我們還能生分到哪裏去？”
    商梓柳不語，但神色卻舒緩許多。
    說得也是。
    什麽事兒都做了，他們之間哪裏還會跟“生分”這兩個字沾邊？
    虞棲見商梓柳神色緩和下來，立馬趁熱打鐵道：“梓柳，放心，有了妙意和悅椿後，我們不生了。”
    省得梓柳遭罪。
    虞棲想過很多種商梓柳聽到這話的反應，或許是感動，或許是難以置信，又或許是不可思議，但是她沒有想到梓柳竟然搖了搖頭，頭一回開口反駁她：
    “……妻主，不行。”
    “我還想要生個女兒呢……”
    商梓柳這話一出，係統聞著味兒就來了。
    它興奮地在虞棲的意識腦海轉圈，感歎道——
    【宿主，嘿嘿嘿，這可是你夫郎主動提的，嘿嘿嘿……】
    虞棲：“……”
    她試圖開始跟商梓柳講道理，再次重申生男生女都一樣的話題，卻不料商梓柳溫潤一笑，歪著頭目光熠熠地盯著她，語氣好奇又充滿想象——
    “女兒應該會更像你，不曾見過妻主幼時的模樣，如今倒是有機會了……”
    虞棲勸導的話卡在喉嚨裏，眼眶微微濕潤。
    她聲音幹澀，不知道是在給自己還是給商梓柳潑冷水：
    “我幼時頑劣不堪，若是女兒像我，可有你頭疼的時候了……”
    商梓柳不在意的笑了笑，喉結微動：“那又如何？”
    “不止是我，她兩個哥哥也會寵著她的，不是嗎？”
    明明剛生產過虛弱不堪的人是躺在床上的商梓柳，但不知為何，兩人的角色似乎發生了轉變，商梓柳坦然的、縱容的注視著她，像是要接納她的所有，而那個脆弱、始終回避的人卻成了自己。
    麵對商梓柳柔軟卻堅定的目光，虞棲沉默片刻，啞著聲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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