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棲靜靜的閉上了眼昏迷過去，如海藻般的墨發在水中緩緩伸展開，看似靜謐美好的畫麵，周圍的水流卻彌漫著淡淡血色。
    失去意識的身體被水流帶著走，虞棲皺了皺眉，似乎想要掙紮，但最後還是鬆開了緊攥的手。
    曲檀親眼看見虞棲掉下去，臉上終於不是遊刃有餘的神色，狹長的眼眸意外的睜大，下一秒目光陰沉、晦暗無比，盯著人背後直冒寒氣。
    曲檀甚至罕見的發了怒，失去理智般不斷提高音量：
    “都愣著幹嘛？還不去下遊找人！”
    “還不快去！”春青見狀也連忙對那群護衛吩咐道，一邊替曲檀順氣，一邊安慰道：“公子，虞娘子不會有事的。”
    曲檀眸中墨色堆積，抿著嘴什麽話都沒說。
    而與此同時，虞棲方才湊近他耳邊說的話卻揮之不去，溫柔的殘聲重複無數遍——
    “曲公子，你不是說過馬車上裝著你父親的遺物嗎？”
    “放心，我會將它們帶回來的。”
    ……
    他為什麽不攔著？為什麽？
    他父親的遺物說到底也不過是死物，難道又真的比得過人命嗎？
    曲檀臉色忽然一白，眸中流露出痛苦之色，隨後死死的捂住腹部，咬著牙喚春青：“讓其他人去尋虞棲，你陪著我先在附近找家客棧，我如今……不能這個樣子回祖父家。然後、然後——”
    “去請大夫過來！”
    最後半句，曲檀壓低聲音，但不知是否身體過於難受，聲線都忍不住的顫抖。
    難道這孩子也感受到什麽了嗎？
    曲檀指尖發白，捂著肚子，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某個他不承認、但無比珍視的存在。
    “要快！春青，我肚子有點難受。”曲檀難得在自己身邊人麵前流露出脆弱神色，看得春青鼻頭一酸，連忙按照他家公子的吩咐去做。
    “公子堅持一下，其他人都已經去找虞娘子了。剛剛問過了，這裏不遠就是寧安洲的十路街，咱們先去看大夫好嗎？”
    曲檀靠在車廂裏，半闔著眼，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春青在說什麽，滿身倦色，仿佛離崩潰邊緣就差一步。
    春青強忍著將眼淚咽了回去，掀開車簾往外望，生怕錯過了醫館。
    巴巴的看了許久，春青眼睛一亮，連忙示意馬婦停下——
    “前麵有個回春醫館！停下！你在路邊等候，我帶公子進去。”
    “是。”馬婦穩穩將車停下，沉默的目送春青扶著公子進去。
    “大夫！大夫！快過來給我家公子看看！”一進醫館，春青便立刻喚人，慌張的差點咬到了舌尖。
    彌漫著藥材香的醫館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最多的便是一整麵一整麵裝著各種藥材的紅木抽屜。
    當醫館安靜祥和的氛圍被“不速之客”打斷，留著發白胡須的大夫停下手中搗藥的活計，慢悠悠的起身：
    “病人這是怎麽了？”
    “您快點吧！”春青著急的看著大夫，就差上手拽人了。
    “哎，別急，將你家公子扶到裏間的床上，我幫他看看便是。”
    幾個小銀錠被春青毫不心疼的掏出來放在桌上，他嚴肅的看著大夫，叮囑道：“若是我家公子無恙，這些便都是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還不趕快將你家公子扶進去。”大夫撚著胡須仔細的查看了一眼曲檀的麵色，隨後揮了揮手，隻示意春青快點，並未多看那銀錠一眼。
    春青見大夫這麽說，隻好照做。
    大夫將手搭上曲檀的脈，眼中閃過思索神色，隨後歎了口氣：“有了身孕切忌情緒大起大落，都是有了孩子的人了，什麽事看不開？”
    “看開？孩子他娘目前連生死都不知……”曲檀掀開眼皮，目光沉沉的吐出一句話。
    大夫：“……嗯？”
    春青：“……不是，公子……”真讓我猜到了啊？
    “咳咳……那個，孩子沒事，隻是心氣鬱結導致腹部絞痛，我去給你開一副藥。”大夫神色尷尬，聽到曲檀這麽說，恨不得立刻鑽進地裏。
    不過他還是強撐著說出結論，隨後便借著開藥的借口飛速離開了。
    至於春青則是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哈……公子，孩子沒事昂。”
    “我知道。”曲檀垂眸盯著自己肚子看了許久，好似輕歎了口氣，最後又自言自語道：“我才不要欠她。”
    “什麽？公子你說什麽？”春青沒太聽清楚，結果開口問，他家公子又不搭理他了，隻囑咐他——
    “你拿著我的玉佩去我祖父家，讓他們也派人幫忙。”
    春青接過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重重的點了頭，正要離開又不放心的回頭：“公子你一個人在這裏……”
    “無事，你此去費不了多少時間。”
    “那好吧。”春青見狀隻能妥協，一心想著自己一定要快點趕回來。
    公子這狀態不太對勁，還是多看著點兒吧。
    碧水蜿蜒，一路流經村莊到了下遊——
    “小神醫，你看，那河邊是不是好像有個人？”
    被喚到的男子慢慢抬頭，五官說不上有多驚豔，但勝在自然舒服，眉眼彎彎的時候十分親和。他背上的背簍裝著今日剛采的藥材，聽見鋤地的村民這麽說，立刻看向河邊。
    的確有個人，小神醫放下背簍，連忙往河邊去。
    躺在河邊的是個女子，昏迷不醒的半泡在水中，不過即便是她墨發濕透、渾身狼狽的模樣也掩蓋不住那份美。男子麵色一紅，“男女有別”和“不能見死不救”的念頭混雜在一起，到最後，還是救人的念頭占據了上風。
    “柳大姐，可否幫我一把？”小神醫力氣不小，但是要攙扶著一個女子還要拿著背簍就有些困難了。
    柳大姐爽朗一笑，立刻上前架起虞棲，不經意瞥了一眼後眼中浮現驚豔，隨後調笑道：
    “小神醫，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這位娘子長得如此好看，既然你救了她，不如讓她做你的妻主好了……”
    “柳大姐，你別亂說。”小神醫低著頭眸中羞澀，帶著人一路往自己的小竹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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