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宿主，真的要這麽由著小少爺偷偷看著？”
    虞棲眼皮都沒抬一下，手上折著一枝荷花，低頭湊近細聞，不置可否：
    “不然呢？難不成還要我主動去見他？”
    “橫豎他就住在隔壁院子，我能拿他怎麽辦？”虞棲袖口的緞子緩緩往下滑，露出白皙的手腕，她將荷花插在瓶中，慵懶起身，心裏卻想著這個時候圓圓該睡醒了。
    說實話，她已經足夠仁慈了。
    要不然容雪聲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溜進來看看圓圓？
    恐怕這兩年裏，容雪聲最熟悉的路就是偷偷讓人打通的那道足以橫貫兩個院子的暗門吧？
    別以為容雪聲每回回去拿青磚堵上她就看不出來了。
    虞棲輕牽嘴角，仿佛在說什麽有趣的事。
    走到圓圓的屋子，虞棲預知般提前張開手，默默等待了幾秒，圓圓就跌跌撞撞衝進了她懷裏。
    其實圓圓早就學會走路了，隻是跑的急，才會顯得腳步淩亂。
    虞棲半蹲下來，輕輕擁住圓圓，眼中的溫柔之色能輕易讓任何一個男子為之沉溺其中。
    她看著圓圓水靈清透的一雙杏眼，幾乎是毫不費力就能聯想到某個人，她抬起手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圓圓臉上慢慢淡去的胎記，真心實意的誇道：
    “圓圓真是最特別的孩子。”
    “娘親~”
    懷裏發出軟軟糯糯的聲音，虞棲聽著心都快化了。
    月和緊張的追過來，看見圓圓乖巧的窩在虞棲懷裏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眉眼舒展開，忍不住笑著說：
    “圓圓最會撒嬌了……”
    兩年時間過去，他擔憂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盡管京城裏的貴公子個個熬紅了眼，也沒有等到大人的接納。
    他甚至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平平淡淡、如此簡單。
    可惜大人兩年之間已經躥升兩品，毫無疑問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女子，誰談論起來不論一句“前途無量”？
    這府上總不可能一直沒有男主人。
    虞棲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男子的眸色曾有一瞬間黯淡，她隻是笑著點點頭，算是認同月和的話：
    “是啊，但我就喜歡圓圓這樣~”
    她摸了摸圓圓的小臉蛋，將他抱的高高的，陪著玩了一會兒才又將人交給月和：
    “晚上同僚邀我府上一敘，我已經推過好幾回了，這回再也推辭不得，今晚可能晚些回來，你們照常吃飯便是，不必等我。”
    “對了，”虞棲像是想起什麽，忽然又補充道：“後院點一盞燈吧，我聽人說，保家宅安寧。”
    “是。”月和立刻應下來，沒有追問為什麽，仿佛無論虞棲吩咐什麽，他都會照辦一般。
    “那我便走了……乖，圓圓，娘親有事要忙。”
    虞棲“吧唧”親了一口圓圓軟乎乎的臉蛋，分明隻是離開一會兒而已，竟然會如此不舍。
    誰叫圓圓這麽乖呢？
    簡直……和他爹完全不一樣。
    “娘、娘親親親，親親……”圓圓懂事的撒開手，但似乎並不滿足於虞棲親一下，童聲脆脆的繼續討要著。
    虞棲能怎麽辦？隻能照辦。
    月和熟練地接過圓圓，兩人一同盯著虞棲的背影遠去，直到人沒影兒了，月和才無奈地說：
    “回屋好不好？娘親今天怕是回來得晚，圓圓早早睡好不好？”
    往日聽話乖順的圓圓卻並沒有馬上點頭答應，而是嘟著嘴含糊不清地說：
    “不……見、見……漂亮……哥哥……”
    “要跟‘格格’玩？好，我等會就捉過來。”月和隻以為圓圓說的是那隻會說話的鸚鵡“格格”，壓根沒有想到其他的，毫不猶豫立刻答應了下來。
    他哪兒知道圓圓嘴裏說的是某個夜夜鑽牆過來的少夫呢？
    容雪聲一到夜色就活動筋骨準備動身，這兩年他早已經對隔壁了如指掌，包括但不限於每日三餐用膳時辰，圓圓早上何時醒，虞棲又是何時離家準備去上朝……等等。
    而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圓圓準備睡覺的時候，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躲在窗外聽到虞棲哄睡圓圓的聲音。
    月色明亮，等容雪聲到了隔壁後院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時，頭頂投下燈盞的淡淡光影，竟讓他不禁有一瞬間晃神。
    明明……從前沒有的。
    他對虞棲府上的路已經輕車熟路，到了圓圓睡覺的小屋子，他謹慎地觀察了一下，發現的確沒有旁人的動靜後，才靜悄悄的落地。
    剛一轉身，地上就出現一道小小的影子——
    圓圓竟然自己從床上爬了下來，身上的衣裳拖在地上，靜靜站著對容雪聲笑：
    “漂亮……哥、哥哥……”
    容雪聲心漏跳一拍，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發現。
    明明之前他都是趁著圓圓睡著的時候過來看的。
    見容雪聲愣住，圓圓仿佛感應到什麽，張開手求抱抱：
    “哥哥……漂亮……”
    容雪聲哪裏還抵抗的住？當即半跪著抱著圓圓，像是懷裏抱著易碎的瓷器，害怕碰到一星半點。
    圓圓自來熟的蹭了蹭容雪聲，甜甜的笑意溢在嘴角。
    容雪聲閉上眼，手遲疑的放在圓圓的背上，心裏祈求著時間過得再慢一點，要是能將這一刻永遠定格就好了。
    他的圓圓……為什麽能這麽好？
    人一旦嚐到一點甜頭就忍不住開始變得貪婪，他深呼吸一口，緊張的一個字一個字說：
    “圓圓……叫我一聲‘爹爹’好不好？一聲也好……”
    孩子總對學習新事物保持無比的好奇心，圓圓也不例外，他歪著頭，懵懂的慢慢張口：
    “爹……爹爹？”
    容雪聲聽到後激動的淚都快落下來了。
    他從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聽到這一聲“爹爹”。
    按往日的時間，容雪聲是該離開了，可是今晚，當他擁住那個軟乎乎的小身子時，腦中隻想著三個字——
    “留下來。”
    可是理智在不斷提醒他被發現的後果，於是“留下來”隻得不甘心的變成“再留一會兒”吧。
    而後來的每一刻，容雪聲都在慶幸自己此時做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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