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國從遠處快步走上來。
    趿拉黑布鞋，走路步步生風，一路火星帶閃電的就過來了。
    旁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大黑就立馬在地上坐著哀嚎道：“哎呦，主任，您可來了！可千萬得給我做主啊！”
    “這陸向榮目中無人，到了就先動手打人，這還沒上山呢，就給我個下馬威！”
    “這要是到了深山，老林指不定他還能幹出啥事哩，主任您可……”
    “都他媽的給我閉嘴，吃飽了撐的是吧！”
    不等他把話說完，梁正國腦門兒上青筋直跳。
    直接一個粗嗓門兒就給他喝在了原地。
    老黑子愣住，梗著脖頸不敢反駁。
    後麵緊跟著上來的兩隊隊員，大氣也不敢出。
    生怕被梁正國扣工分，畢竟剛才可說要給他們安處分了。
    現在工分就是工資，誰敢多說？
    三兩步跑上前的陳壯和張山青，兩人氣得不輕，胸口上下起伏。
    當即指著老黑鼻子就罵道：“你個臭不要臉的，倒打一耙！”
    “明明是你說跟榮子比試，不服他的隊長位置，這可是梁主任親自下的命令，你咋不跟主任說去！”
    “欺軟怕硬的東西，我呸，大不了俺們回村！”
    張山青同樣冷著臉，“沒錯，走，俺們不在這地方待了！”
    說完就要拉著陸向榮往回趕。
    陸向榮似笑非笑地抬眼，倒也沒駁了自家兩兄弟的好意，跟著就往回走了兩步。
    這可把梁正國急壞了，黢黑老臉上褶子更深。
    要是陸向榮走了，他們農場山上的四害還有將來的蝗災，可怎麽預備？
    光指著這些個廢物點心？幹農活都給他偷懶呢！
    他連忙衝上去，一把抓住陸向榮的胳膊。
    “誒喲，你小子消消氣，我給你做主！”
    “咱們這答應好了的事可不能變啊，再者說，咱農場和村裏的百姓都指著呢。”
    陸向榮眯了眯眼，轉身道：“倒不是我不願意，我瞧著隊裏兄弟心不齊。”
    “到了山上遇到熊瞎子和野豬，那就隻有等著被掏穿的份。”
    他這話可不是唬人。
    熊爪子才不分你是誰，看見肉就掏！
    野豬的獠牙更是能把人頂個對穿。
    到時候如果有人放冷箭，這條命還要不要？
    他話不用說得太直白，梁正國是何等的人精，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也正因如此，梁正國才氣得不行。
    喘出的粗氣比牛鼻子還滾燙！
    扭頭他就給了老黑一個嘴巴，“我叫你成天咋咋呼呼地沒個正形，好不容易給人家好獵戶從大隊請來了，要是讓你小子給我搞黃差事，看老子咋收拾你！”
    “你家到現在欠農場的工分還沒補上，你還敢給老子瞎吵吵？”
    “還有你們幾個，各扣半個月的工分！”
    “再敢整幺蛾子，從山上下來隻要我聽陸向榮說一句，你們全都給我寫檢討，全農場廣播！”
    這幾句話一出，直接把剛才還起哄鬧事的兩隊人震懾住了。
    膽戰心驚的，誰也不敢再說個二話。
    一旦寫了檢討，扣了工分，那可是背上汙點的！
    隊裏大多都是沒結過婚的大小夥子，將來哪個媒婆敢給他們說媳婦？
    一聽這話，當即都老實了。
    縮著脖子誰也不出聲。
    陳壯譏諷道：“合著都是些個欺軟怕硬的慫包，剛才跟我們那股子硬氣勁呢？”
    “現在榮子拔到了木箭，這隊長的位置，你們服還是不服！”
    陳壯的嗓門粗獷洪亮，震得他們又是一抖。
    “服……”
    “聲音比蚊子還小，給老子重說！”
    陳壯把手括在耳朵邊，一臉不耐煩。
    “服！”
    震耳欲聾的喊聲讓他很是滿意。
    陳壯後退一步，站到了陸向榮身後，單手拍了拍他的肩。
    陸向榮無奈地笑了聲，黑眸裏的冷意卻不減半分。
    “我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是敢在山上生事，就別怪我出手不留情麵！”
    “都知道是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差事，既然我占了隊長這位置，就會最大成都的帶你們狩獵。”
    “但要是有誰背後捅冷刀子，別怪我讓他下不了山！”
    犀利的黑眸掃視眾人一周，見他們眼神不敢躲閃，這才收了目光。
    整個趕山隊就此齊心。
    倒不是多團結，而是怕被扣工分和挨處分。
    這年頭，褲腰帶勒得比麻繩子都要緊了。
    要是再扣點，那可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梁正國從兜裏掏出幾盒子彈，還有一個布包，“這是你們上山的補給，還有一些幹糧。都是鄉親們的好意。”
    “你們這次上山，幾天才能下來？”
    陸向榮也不客氣，直接接過來清點一番。
    子彈總共有五十發。
    還有些苞米麵餅子，黑麵窩窩頭和晾曬好的地瓜幹。
    都是果腹頂飽的東西。
    “上山這日子可不好說，誰知道能遇上啥事。”
    “有炮仗不？”
    陸向榮想了想，撚著手裏的子彈盒說道。
    不等梁振國說話，旁邊小徐直接快步走上來，掏出兜裏兩個散炮。
    “榮哥，你看這個行不？”
    他手裏拿的是二踢腳。
    陸向榮嘴角一抽，“太行了。”
    這玩意兒是所有炮仗裏最響的，而且要是在屋裏，能把房頂子都崩個洞！
    要是他記得沒錯，後世嚴令禁止鞭炮。
    尤為二踢腳在列！
    這玩意又能傷人，又能炸毀民房。
    裏頭的火藥填充量很足，這也是要被禁止的其中一條原因。
    陸向榮玩味地將其拿在手中，掂了掂，“三天我一給信號，隻要炮仗響起，就說明我們在山上沒遇到啥事。”
    梁正國點了點頭，“這倒是好法子，你小子腦袋靈光，那這些個後生就交給你了。”
    “要是打不到獵物，也別勉強，盡力就好。”
    他最後歎了一聲，忍不住補充道。
    這都是國家的新鮮血液和希望，萬萬不能折損在山上啊。
    可打獵就必定冒著生命危險，陸向榮隻笑了笑，沒說話。
    “行了，兄弟們輕裝上陣，跟著我上山！”
    他大手一揮，直接烏泱烏泱帶著一隊人就邁上了山路。
    梁正國站在山腳下，逐漸化成一個黑點。
    直到他們有人再回頭，看不見整個村莊。
    小徐腿腳快，始終跟在陸向榮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