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 死亡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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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的倫敦街頭,雨滴似乎從未停歇。那一天,伯克利穿著早已濕透的破舊長衣,坐在一棵老槐樹下。他的雙手蜷縮著抱住膝蓋,銀灰色的發在雨中貼著麵頰,白睫下的雙眸早已失了光。他不再是“死亡的管理者”,不再擁有翅膀、不再擁有名字,隻是街頭一無所有的流浪者。
    “你是不是很餓?”
    清脆的童音在耳邊響起,一個大約七歲的小女孩站在他麵前,手裏捧著一個還冒著熱氣的麵包。
    伯克利怔了怔,未作聲。
    女孩把麵包遞上來:“哥哥,我喜歡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那一瞬間,伯克利的心像是被什麽擊中。他接過麵包,微微低頭,發出幾乎從未出現過的嗚咽,淚水與雨水一同落下。那一夜,他在人類世界第一次哭得像個普通人。
    他決定活下去——用一個普通人的方式。
    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因異樣的發色、幹淨得過分的麵龐與沉默的性格遭人嫌棄,連最簡陋的工作都難尋。他曾在街頭做清潔工,端過碗盤、搬過貨,但薪水少得可憐,日複一日換來的是人們的指指點點和肮髒目光。
    後來,他被一個酒氣濃重的老板“買進”了馬戲團。
    “你長得挺特別的,放你在幕後幹活還挺順眼的。”老板笑著說。
    在馬戲團,伯克利幹的是最髒最累的活,拉馬、拖帳篷、搬道具。同伴們嫌他不合群,常把他的工分偷換。可他不爭也不吵,隻默默吃著那幾塊麵包過活。
    直到有一日,伯克利在演出後台搬運道具時,被一名坐在觀眾席邊的男人注意到了——他是鄰市知名歌劇團的老板。那一頭銀發,那副清瘦又俊美的臉,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你,多大了?”
    伯克利看著他,答:“二十三。”
    “願不願意來演戲?隻需扮演吸血鬼的侍從,不需要台詞。”
    伯克利點點頭。
    馬戲團老板欣喜若狂,簽署了一堆伯克利看不懂的轉讓合同,就這樣,伯克利被帶進了歌劇團。他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有了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還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尊重。
    劇團的成員們都對他很好,雖不多言,但從不忽略他。他每天幫忙搬道具、布置舞台,偶爾站在角落默默注視彩排。夜晚,他便睡在後台角落的軟墊上。每晚,老板都會悄悄走來,為他蓋上一張毯子。
    直到那天——
    負責吸血鬼角色的主演突然重病,無法上場。那一晚的歌劇中有一段堪稱經典的高音詠歎調,至今無一人能代替演唱。
    所有人都急瘋了。就在老板麵露絕望時,伯克利緩緩走來,輕聲道:“我來吧。”
    台下觀眾已經入席,幕即將升起。沒有人知道這個身穿戲服、站在吸血鬼角色中央的人是誰。音樂響起的那一刻,他開口了。
    那是一種超越凡塵的聲音,沉靜、華麗,帶著淒厲又莊嚴的氣息。仿佛整片黑暗都因他而顫抖,時間都為他靜止。詠歎調升到最高處,他站在月光投下的假景前,仰起頭的瞬間,觀眾席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所有人都在問:“他是誰?”
    那一夜,演出落幕後,伯克利站在後台一角,燈光照著他蒼白俊美的側臉,衣角還未從劇場的風中平複。他靜靜地看著眾人奔來、歡呼、擁抱——但沒有動。
    劇團老板穿過人群走到他麵前,一句話未說,先是拍了拍他的肩,然後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你不該隻是個侍從。”
    第二天,倫敦的大報小刊幾乎都刊出了那晚歌劇劇照的照片,那雙宛如從墓園深夜醒來的藍灰色瞳孔,和那一聲仿佛凝聚死亡與救贖的高音詠歎調,將“伯克利”這個名字第一次送上了舞台。
    “他是誰?”
    “從哪裏來的?”
    “是不是哪個貴族家的私生子?”
    傳聞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但伯克利什麽都沒有說。他依舊寡言,依舊在清晨擦拭舞台,依舊在後台幫人捧衣角,依舊夜裏縮在角落睡覺——隻是從那天起,再沒人敢把他的毯子拿走。
    他被調上了正式演員表,劇團重新為他編排劇目,設定了“沉默吸血鬼”的獨角戲,整個故事圍繞他來展開。他從不會抗拒台詞,卻常常用沉默表現情緒,反倒更震撼人心。
    日複一日,他演的角色逐漸變多,從怪物到貴族,從惡靈到落魄詩人。他扮演每一個“非人”的角色時,似乎總比任何人更真實。觀眾說他“身上有種舊世紀的影子”,“仿佛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而伯克利從不否認。
    在劇團的這些年,他始終如同異鄉遊子,不屬於這舞台,但又屬於所有被遺忘的痛苦。他會在休息室中一聲不響地擦皮鞋,在走廊窗前望月,像是尋找什麽,也像是在等待什麽。
    有一次,某位年輕的化妝師鼓起勇氣問他:“你怎麽能在舞台上那麽傷心?你是不是……真的經曆過那樣的事情?”
    伯克利看著她,溫和地笑了一下,說:“也許,是我曾經是個比你想象中還要更孤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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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再追問。
    ——
    很快,berkey成了倫敦歌劇界最神秘的演員。他從未出現在正式訪談,從不接受晚宴邀請。他隻出現在劇院的燈光下,然後悄然離去。無數影迷試圖接近他,卻永遠找不到他離開劇院後會去往何處。
    可隻有劇團裏那位老板知道,每一次演出結束,他都會在後台為伯克利留一杯溫熱的紅茶和一張幹淨的毛毯。
    因為他知道,伯克利從來沒有家。
    在倫敦冬夜常有霧的街頭,伯克利依舊會悄悄繞到老劇團的後巷。他從未向任何人說過自己的來處和歸途,哪怕此時的他,已是全球炙手可熱的巨星。
    三年前,在那間如舊夢的劇院裏,老板親手將他送出了門口,說:“孩子,你在那裏會更有前途。”他的嗓音微啞,卻掩不住眼底的不舍。伯克利記得自己微微彎腰行了個老式的英式禮,眼神溫和——他從未說過“謝謝”,但那一刻的沉默比言語更有分量。
    那位劇團老板是他在人間的再生父母。沒有他,他也許永遠隻是那個在倫敦街頭啃幹麵包、眼神空洞的流浪人。
    而如今,伯克利早已登上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巔峰。
    電影節紅毯上,數十家媒體爭搶拍攝他那張宛如哥特小說中走出的吸血貴族的麵孔;
    全球票房前十的電影裏,他三次飾演靈魂角色;
    高端男裝品牌為他量身定製香氛係列,以他的名字命名;
    音樂獎項接連斬獲,隻因他那一嗓子跨越悲愴與永恒的詠歎調仍無人能敵。
    伯克利從未主動享受這些。他領著所有榮譽,笑意恰到好處,彬彬有禮,卻也始終像是——在飾演某種“人類”。
    但當舞台燈光熄滅、粉絲退去、導演離場,他一個人站在後台鏡前卸妝時,依舊像那個當年縮在劇團角落,用破毛毯裹著自己取暖的伯克利。
    這些年裏,他不動聲色地處理著混亂遺留在人間的痕跡。
    他會在夜半無人知曉地闖入被混亂感染的夢境,將失序的時間糾正,把被吞噬的記憶一點點拉回來;他會用那從死亡中蘇醒的靈魂力量,在廢棄教堂的壁畫後鎖上一個又一個扭曲的意念。
    他從未告訴任何一個管理者。林恩知道他活著,但不知道他已歸位。澄音在某次深夜清理記憶裂縫時曾察覺一道熟悉的氣息,卻因一聲極輕的詠歎調而止步。
    伯克利不需要他們知道。他也不打算回歸。他隻是在悄悄地、固執地——把這個世界維護得稍微美好一點。
    可他一直在等一個人。
    佐拉爾。
    他從未忘記過那雙如同清晨陽光般清澈的金眸,也從未忘記過那句最溫柔的“你回來了,伯克利。”
    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佐拉爾從不出現?
    從不來找他?
    哪怕他就在這裏,就在人世間的舞台之上,哪怕他的歌聲已經響徹雲霄,他明明——一直在唱給他聽。
    有時他會想,是不是那場放逐,不止剝去了他的翅膀,也剝去了某段曾被許可的情感?
    還是說,佐拉爾……已經忘了他?
    夜晚,他在自己溫暖舒適的公寓裏收工回來。仆人遞上紅茶,空氣中是檀香與柔軟的羊毛香。可伯克利卻習慣地打開陽台門,站在寒風中,仿佛在等待誰的降臨。
    他望著遠方的天空,思緒沉入回憶深海——
    那個用光包裹他的少年,那道被稱為“光明”的存在,是他曾經唯一在地獄般日子中,感到溫暖的名字。
    他低聲輕語:
    “佐拉爾,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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