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 死亡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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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的燈光永遠耀眼,舞台上的伯克利也永遠挺拔,眉目間有種攝人的光輝。
    他是英籍知名男藝人——影、歌雙棲,幾乎從未失手。他的笑可以融化冰川,他的聲音在深夜電台裏像某種引魂的咒語,柔和卻致命。
    而這一切,都掩蓋了他真實的身份:死亡的管理者。
    他的本體不曾真正離開死亡之域,即使他穿上定製西裝、佩戴金屬耳釘、簽名如飛。他依然能感受到每一次生命結束時,權能的輕微震動。
    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去回應那召喚了。
    因為他在等。
    等那位——羽翼潔白、性別不明、光芒如晨曦的存在:佐拉爾。
    “光明”的管理者,從伯克利墮入人間的那一刻起,便再未在他眼前出現過。
    他不是沒找過。起初,他一邊重塑管理者身份,一邊悄悄在管理者之間打聽——
    “佐拉爾呢?”
    沒人回答。
    “他是不是……不見了?”
    還是沒人回答。
    連時間都不曾回應。
    於是伯克利知道,他隻能等。
    他在這人世間遊走,唱著歌、演著戲,粉絲在尖叫中為他癡狂,讚譽如潮水。他輕輕揮手就能引發網絡癱瘓,卻唯獨,喚不回那一個人。
    他演過帝王、刺客、神明與乞丐。他唱過愛情、離別、生與死。他無數次地將“死亡”演繹得深情而雋永,連觀眾都驚歎:他好像真的懂死亡。
    ——是的,他當然懂。他就是死亡本身。
    可在那位名叫佐拉爾的光明麵前,他卻從未是死神,而是個不知所措的男人。
    他曾說:“我不在乎你是什麽模樣,你是光就足夠了。”
    但如今他連光的餘暉都見不到。
    於是他繼續唱,繼續等。有時候他會站在舞台中央,麵朝聚光燈,心卻悄悄問:
    “佐拉爾……你是不是故意避開我?”
    “是不是你也……忘了我?”
    他不敢深思。
    因為每一次想象光明徹底消失的可能,他的死亡之力就開始不穩,整個死亡領域都會隨之輕顫。
    他依舊是那個權能完整的“死亡”,但那力量裏,仿佛失去了一塊溫柔的光。
    夜深,他會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沐浴在隻有他能感知的死亡氣息中。他脫下人類的皮囊,獨自坐在窗邊,望著遠方黎明前的星光:
    “你說過,你會再來的。”
    “我等著。”
    “再不來,我就……不要你了。”
    他沒有笑。
    隻有眼角極淡的一滴淚,幾乎隱入夜色。
    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星光湮滅,雲層低垂,城市的邊緣像極了世界崩壞前的靜止。
    伯克利踩著破碎的水泥地,踏入這片荒廢的建築群。他原本不打算回應這次動蕩,可【混亂】的殘響太熟悉,又過於熟悉——
    “這是……時間的力量?”
    他站在風中,目光幽深。餘燼似的異能在指尖跳躍,像是某種古老的本能在警告他:不對勁。
    時間的波動,不該如此扭曲。
    林恩不會出錯,但有人,卻模仿了他的力量。那不是“管理”的軌跡,而是“剝奪”的印記。
    ——他記起那傳說中的情形:“混亂”若將某位管理者的碎片吞入體內,便能臨摹其本質。
    也就是說,這隻怪物……恐怕不止一次觸碰了林恩的力量本源。
    “真是……瘋了。”
    伯克利冷笑了一聲,雙瞳在夜色中轉為死亡之紫。他不再猶豫,下一秒,整個空間塌陷成暗色的巨爪,從他腳下生出。
    “來吧,混亂。讓我看看你能模仿多少——”
    戰鬥瞬間爆發。
    伯克利的攻擊如暴風驟雨,每一記撕裂都攜帶著死亡的本質。他的身影劃破夜空,利爪凝成的光刃在天地間撕開一道道空間裂隙,碎石、火焰、尖嘯,統統被吞噬。他是戰場上的修羅,是自命不凡的絕對者。
    那怪物果然敵不過他。
    但在最後一擊之後——它忽然暴露出獠牙般的詭笑,混亂的氣息驟然翻湧,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伯克利徹底包裹。
    那一瞬間,他身後的舊傷爆裂開來。
    “嘶……!”
    痛。是那種穿透靈魂的劇痛。
    混亂之息借機灌入他的意識,那些曾經在黑翼被剝離時的記憶重現,那些在人間掙紮爬行的痛楚、孤獨、羞辱——它們都被重新撕開。
    他的身體向後墜落,像要被某種力量吞噬殆盡。
    而就在這時——
    “唰——!”
    一道刺眼的光,自他身後炸裂!
    不是人間的燈火,不是星辰的餘輝,而是比太陽更潔淨、更明亮的存在。
    一隻純白的羽翼,從光中伸出,攔在伯克利麵前。
    光芒席卷了混亂之息,仿佛根本不將其視作威脅,僅僅隻是靠近,便令那怪物發出尖銳而恐懼的哀鳴。
    伯克利瞪大了眼。
    他看見——
    那雙熟悉的白靴踏在廢墟上,羽毛隨風飄散。
    那抹耀眼的身影,終於,在漫長的時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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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你……”
    “很久不見了,伯克利。”
    佐拉爾的聲音沒有絲毫改變,依舊那樣清澈、溫和,卻透著不可抗拒的神性。
    他依舊是少年模樣,眉眼間卻有著超脫凡俗的從容。他站在伯克利麵前,如神隻降臨,如晨光回返。
    那光,伯克利曾以為再也不會照耀他。
    他怔怔地望著他,嘴唇張了張,最終隻吐出一句近乎崩潰的低語:
    “……你終於來了。”
    佐拉爾輕輕一笑,走近幾步,將伯克利快要倒下的身體扶住。
    他的額頭輕輕貼上伯克利的,光明包裹著他,仿佛在淨化那些沾染混亂的痛楚。
    “我從未離開,隻是你……不願叫我名字。”
    伯克利閉上眼,一滴淚劃過麵頰。他終於在佐拉爾懷裏安靜下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曾被羽翼包裹、無懼黑暗的時光。
    廢墟之上,塵埃尚未散盡。混亂已被淨化殆盡,風卻依舊凜冽。
    伯克利從佐拉爾懷中推開自己,動作並不粗暴,卻透出徹骨的決絕。
    他站起身,披著夜色,背脊筆直,像一柄重新插入鞘中的劍,冷得徹底。
    “你……還來找我做什麽?”他沒有看向佐拉爾,藍灰豎瞳中倒映的是支離破碎的黑翼,和曾經墜落的過去。
    佐拉爾一怔,薄唇動了動,支支吾吾地開口:
    “我……我隻是……看到你的傷……”
    “傷?”伯克利輕笑了一聲,那聲音不似笑,更像刀子,“我沒死,你就該繼續藏著。我不需要光來憐憫我。”
    “不是憐憫,”佐拉爾急了半分,向前一步,“我隻是……不敢見你。”
    這句坦白,像重錘落地。
    伯克利猛地轉過身來,盯著他,聲音冷得像冰封之水。
    “你不敢見我?那你當年走的時候呢?你連一封話都沒留下。連羽毛……都沒留給我一片。”
    音裏沒有怒意,卻滿是疏離。他的語氣像是一柄鈍刀,一下下地劃著佐拉爾心頭那片柔軟的羽麵。
    佐拉爾怔住,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什麽。
    “你不是光嗎?”伯克利笑了一下,“你不是應該照耀萬物、拯救眾生?我算什麽?一個墮落的死神?一個無光可依的舊物件?”
    佐拉爾皺起眉頭,輕聲道:“你不是。”
    “可你走了。”伯克利抬起頭,藍瞳一寸寸染上苦澀,“在我最狼狽、最卑微的時候,你不在。你從未現身,你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每天在舞台上表演,在聚光燈下唱著我們曾經寫的歌,我一次次伸手去抓那道光,可你從來不回應。”
    他頓了頓,低低笑起來,“我以為你死了,或者說,我更願意你是死了。至少那樣,我才不會覺得你是故意……丟下我的。”
    風吹起他的銀發,遮住了半張臉。聲音輕輕地,幾乎聽不見:
    “可你還在,佐拉爾。”
    佐拉爾像是被這句話抽了一耳光,一步也無法上前,聲音幾不可聞:
    “我……我不敢。”
    伯克利猛地轉過頭,語氣危險地壓低:“你說什麽?”
    “我不敢見你……”佐拉爾終於開口,眼底浮起細碎的光屑,他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怕你恨我,怕你已經不再是那個願意在黑夜裏等我、跟我一起飛翔的伯克利。”
    “我看著你墮落,看著你在人間苦苦掙紮,我的力量……不能出手。因為你是死亡,墮落與掙紮,本就是你存在的一部分。”
    “我想救你……可我若出手,便是對規則的違背。母親說,那樣,我就再也不能是‘光’了。”
    伯克利聽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兒,嗤笑道:
    “所以你選擇做光,放棄了我。”
    佐拉爾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抹慌張,“不是這樣的!我一直在……我一直在你身邊。”
    “你在哪?”
    “你登台的時候,我就在觀眾席……你在舞台痛哭時,我就在燈光之後……你受傷、你唱歌、你深夜喝醉看著窗外發呆的時候,我都在……我就在。”
    “我從來沒有離開你,伯克利。我隻是……不是你身邊的那個‘他’了。”
    那是他最軟弱的一次退卻。麵對秩序與生命將伯克利貶落人間、剝離翅膀的裁決,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守在身邊。
    “我隻是光,伯克利,而你是死亡。”他輕聲說,“母親說,死亡必須經曆世間所有情感的曆練,我才能出現。”
    “那你就該永遠都別出現!”伯克利忽然怒吼,“你為什麽還要來?!你明知道我已經放下了——”
    “你沒有。”佐拉爾抬起眼,聲音像風,輕柔卻堅定,“你在等我。”
    伯克利沉默,拳頭緊握。
    他沒有否認。
    “可你不該等。”他聲音低啞,“光從來就不屬於死亡。你不是說過麽?我是深淵,你是晨曦,我們本就不能同行。”
    “可我後悔了。”佐拉爾終於抬起頭,眼中帶著一點紅意,“那日你墜落時,我聽見你叫我的名字。我一直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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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又怎樣?”伯克利冷笑一聲,“你沒有來。你怕你會死,那你怕的對,我死過一遍,也沒人管。你看著我墮入泥沼,眼睜睜看著我從神墮為人,你連碰都不敢碰我一下。你來晚了,佐拉爾。”
    “我以為我還可以等……我以為你不會怪我……”
    伯克利上前一步,聲音低啞:
    “那你現在來,是為了什麽?”
    佐拉爾抬起眼,清澈的金眸中映著伯克利憔悴的輪廓:
    “因為我終於可以選擇你了。”
    “我們都完成了最後一次救贖。母親說,從今以後,我可以拋棄‘光’的職責,作為一個自由的存在,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所以我來了。伯克利,我……我隻想你知道,我來是為了你。”
    夜風倏地停了,天地仿佛陷入寂靜。
    伯克利看著他,一言不發。
    良久,他笑了。
    伯克利走近一步,低聲道:“我沒有怪你。”
    佐拉爾怔住。
    伯克利微微一笑,笑意苦得像浸在毒液裏。
    “我隻是不再需要你了。”
    “伯克利——”
    他打斷對方,轉身,黑色的長風衣在夜色中輕輕翻飛,那雙曾被撕裂的黑翼殘影,在風中隱約浮現。
    “光明永遠站在高空俯瞰,而死亡,早已學會一個人爬出深淵。”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夜裏。
    佐拉爾怔在原地,喉嚨哽咽,眼中盈滿光點。
    他終於追了下來,卻追不上伯克利的步伐。
    光明終究無法照進死亡的背影,尤其是——當它錯過了那唯一的一次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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