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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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倫敦,傍晚的天幕被暮色緩緩染上墨藍,微涼的風掠過古老的街巷。攝影棚的燈光刺破夜色,像是將這座城市的一隅定格成了永不停歇的舞台。
伯克利正吊在半空的威亞上,身上厚重的戰甲道具被打磨得寒光凜冽,肩膀上還殘留著上一場爆破戲的塵埃。長發被汗水打濕,貼在俊美卻冷峻的臉頰旁,紅色的隱形瞳片讓他的雙眼像極了傳說中的死亡之神。
“cut!重來!伯克利,你的落地姿勢太輕了!那可是王子的最後一擊,觀眾要看到你背負的痛苦!”
導演是個脾氣古怪的法國人,站在監視器前大聲咆哮,聲音裏透著法式挑剔。工作人員早已習以為常,迅速調整好威亞和機位。
伯克利喘著粗氣,沒說什麽,隨手接過助理遞來的水瓶,隻抿了一口,便再次站定在起跳位。
“ready!”
威亞緩緩拉緊,鋼索發出一陣輕微的咯吱聲。他的身影再次高高吊起,宛如那位在戰場中孤身赴死的王子,懸掛在半空,利劍高舉。
攝影燈打在他身上,光影間仿佛真的透出了某種命定的悲壯。
落地那一瞬,他幾乎是帶著真實的力量重重砸在地上,塵土飛揚。
“perfect。”導演終於滿意地低語。
伯克利緩緩站起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喘息著,汗水順著鬢角滑落。
助理又遞過毛巾,聲音有些心疼:“伯克利先生,休息一下吧,已經拍了一整天了。”
伯克利接過毛巾,淡笑著搖了搖頭:“沒事,還能堅持。”
他的嗓音依舊沙啞低沉,帶著一點掩飾的疲憊——
——死亡的管理者早已習慣在世間萬象裏演繹著別人的故事,而那份真正屬於自己的劇本,仍被他牢牢藏在心底。
補拍現場的燈光已經微微發燙。聚光燈下,伯克利緩緩走入畫麵中央。導演的喊聲在耳機裏回響:“最後一遍——王子的絕殺落幕!給我情感,伯克利,你心裏背負著千軍萬馬的屍骨!”
吊著威亞的鋼索再次收緊,他整個人緩緩騰空,黑色戰甲像是吞噬了光,隨著高空的旋轉,他微微闔著眼,呼吸綿長而克製,眼神中那抹即將隕落的孤絕終於緩緩浮現。
墜落!
威亞瞬間鬆動,伯克利從高空驟然俯衝而下,利劍如流星般劃破空氣,隨著戰靴重重砸落地麵,劇組為他設計的砂石飛濺而起。
“——cut!”
導演這才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伯克利,你今晚,真像個真正的王子。”
伯克利笑了笑,隻是把早已汗濕的長發往後一捋,嗓音低啞:“那就希望觀眾能喜歡。”
而在攝影棚角落——
佐拉爾站在那裏,他特意幻化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人員模樣,戴著鴨舌帽,穿著深色工裝外套,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看上去像個來幫忙搬運燈光的學徒。
他的視線靜靜追隨著伯克利。那雙屬於“白晝”的眼睛在昏黃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卻藏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痛苦、心疼、又帶著一點點……憐惜的距離感。
伯克利身上的每一道動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高空墜落的瞬間,那反複拍攝的重壓,那明明已然受傷卻毫無怨言的堅持。
——這個曾經在自己懷裏被剝奪羽翼的“死亡”,現在像是在用每一滴汗水償還著某種無法言說的命運債務。
佐拉爾指尖輕輕絞著袖口,低聲呢喃了一句:“……還在硬撐啊,伯克利。”
而伯克利仿佛察覺到什麽,突然偏頭望向了人群的某個方向。
他的目光筆直地掠過了攝影燈和布景,停留在佐拉爾所在的那片陰影。
但佐拉爾隻是微微一笑,像是風中一抹白晝的光,眨眼間便融入人群,再次消失不見。
伯克利皺了皺眉,眼中掠過一絲微妙的複雜神色,隨即收回目光,對助理淡聲道:“走吧,下一場戲。”
他們誰都沒有出聲。
但那份在命運長河裏糾纏千年的過往,依舊在暗中緩緩流動。
收工的鍾聲在片場裏回蕩著,工作人員開始有序地拆卸道具、打包設備。導演和伯克利一同緩步往出口方向走著,語氣還帶著那股法國人的誇張與熱情:“伯克利,今晚那場戲的墜落非常好,尤其是最後那個眼神——仿佛你真看見了自己的國度毀滅。”
伯克利勾起唇角,笑容淡淡:“導演,我在毀滅上有些……人生經驗。”
導演怔了一下,笑著拍拍他的肩:“哈哈,難怪你總能演得這麽自然。休息吧,明天還有大場麵要拍。”
伯克利禮貌地點了點頭,目送導演離開。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向停在片場門口的黑色商務車,而是轉身,朝片場的另一端走去。
那裏是一片臨時搭建的布景角落,夜色下顯得空蕩又幽暗。
風從高架燈塔間吹過,吹得他一身黑色風衣微微鼓起。
伯克利緩緩停下腳步,聲音平靜,卻帶著些許戲謔與一絲危險的鋒利感:“別躲了,佐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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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望向前方的陰影。
“你躲在這,像個拍八卦的狗仔。再往前湊一點,保安就該把你扔出片場了。”
陰影之中,白晝的光暈像水一樣浮現。
佐拉爾無聲地走了出來,今日幻化的模樣依舊是那副年輕的普通青年打扮,手裏還不知從哪拎出一杯奶茶,像是真的隻是個路人甲。
“你發現得越來越快了。”佐拉爾輕聲道,眼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伯克利輕嗤一聲,偏頭看他,語氣半調侃半諷刺:“你以為你尾隨了我多久?從高空威亞那一段開始吧?”
佐拉爾抿了一口奶茶,不置可否地低笑:“我隻是好奇嘛。你……看起來又瘦了。吊威亞那種東西,還是少做吧。”
伯克利低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仿佛沒聽見他的關心,語氣冷淡又疏離:“佐拉爾,你看戲就好,別幹涉我的事。”
“我沒有幹涉。”佐拉爾依舊柔和,“隻是看著。”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片場遠處,剩下的燈光也漸漸熄滅。
隻有他們二人站在黑暗裏,白晝與死亡,像宿命的舊友,又像早已生疏的彼岸。
伯克利看了他一眼,語氣略帶譏諷:“佐拉爾,你一直是這樣——站在光裏看著別人掙紮。你總覺得自己能拯救一切,卻從不真正伸出手。”
佐拉爾的手指收緊了一瞬,低聲說:“因為你不願讓我伸手。”
那句話像針一樣落在夜裏,沒了回應。
伯克利不再看他,轉身大步往公寓方向走去,隻留下最後一句話飄散在風裏:“別再跟了,佐拉爾。今晚我不想應付你。”
伯克利的背影在晚風中被路燈拉得細長,他懶洋洋地將雙手靠在後腦勺,步子鬆散卻帶著幾分優雅的張狂。
佐拉爾自然沒有聽他剛才那句“別再跟了”,反而快步跟了上來。
伯克利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個帶著幾分無奈又縱容的笑:“……嘖,早就猜到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像是麵對一個根本無法改變的老毛病。
“你就不能偶爾學學什麽叫做‘保持距離’?”
佐拉爾聳了聳肩,嘴角帶著一點不安分的笑意,仿佛什麽都沒聽進去,悠哉地吸著奶茶:“可我覺得,距離太遠的話,就看不清你的表情了。”
伯克利低低一笑,那笑意裏帶著幾分寵溺,又藏著點壓不下去的疲憊。
就在兩人並肩走著的時候,佐拉爾忽然像是順口又像蓄謀已久地問道:“今晚……能去你那過夜嗎?”
這句話丟出來後,空氣仿佛頓了一瞬。
伯克利腳步微微一緩,偏過頭盯了佐拉爾兩秒,半晌才嗤笑了一聲,帶著點揶揄:“你表達的方式……還是真直接啊。”
他邊說著,邊把手伸進口袋,從裏麵摸出墨鏡與黑色口罩,利落地戴上。
“今天我不想開車。”他懶洋洋地說,語氣透著一股小小的調皮,“我可不想被那些狗仔抓到點什麽奇怪的素材。”
說著,他突然加快了步子,步伐利落而瀟灑地穿過人群,回頭衝佐拉爾勾了勾手指:“——看你能不能跟得上我了。”
佐拉爾眯起眼,笑著快步追上去,步伐卻輕盈得像夜色裏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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