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亮起的光暈下，人群逐漸稀薄。
    林恩靠著車窗，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小跑著穿過校門口的小廣場——少年手裏抱著一個紙包，動作小心翼翼，顯然是怕裏麵的東西被風吹皺。
    車窗緩緩降下，冷風帶著銀杏葉的氣息撲麵而來。
    “白白——”林恩朝他揚了揚手，語氣懶洋洋的，“快上車。”
    邱白穿著深灰色大衣，發尾被風吹得微微翹起。他笑著跑到副駕邊，小心把紙包護在懷裏，然後拉開車門，坐進來。
    “給你。”他將懷裏的紙包遞過去，“我路上看到有人在賣，就順手帶了一束。”
    林恩低頭看，是一小束幹淨素雅的風信子與雪鬆枝，包得很講究。
    他接過來，輕聲笑了一下：“有點聖誕氣氛了。”
    邱白剛坐好安全帶，抬頭準備和林恩說點什麽，卻在後視鏡裏看見了後排的那道影子。
    ——那張臉，在燈光中微微晃動，熟悉得像一首反複播放的曲子。
    他驚喜地轉過頭，果不其然，那人坐在後座，一頭銀發依舊晃眼，眉眼彎彎，帶著幾分戲謔和慵懶，正看著他。
    伯克利坎恩特，嘴角一勾，笑容標準得幾乎帶著舞台光效：
    “喲，好久不見啊，小粉絲~”
    那一瞬間，邱白的眼睛亮得仿佛點了星。
    “你怎麽在……！”他簡直要語無倫次了，“你、你居然來找我們了？！”
    伯克利故作神秘地攤手：“私人行程。低調行事。保密行動。”
    林恩把花擱到副駕與檔位之間的扶手箱上，瞥他一眼：
    “你低調個屁，你剛才差點被音樂學院學生圍住。”
    邱白忍不住笑出來，整個人透著掩飾不住的欣喜：“我還以為你有其他安排呢……你……你也來過聖誕節？”
    “嗯哼。”伯克利眨了眨眼睛，語氣又拖長了一點，“聽說某人準備的聖誕餐有牛排、紅酒醬，還有人要給我包餃子——我能不來嗎？”
    邱白被他逗得一愣，隨後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那我是不是還得給你準備一份禮物？”
    伯克利一臉認真：“必須的。”
    林恩咳了一聲：“你別把人家學生當粉絲這麽壓榨。”
    “我說了啊，小粉絲願意為愛發電。”伯克利攤手，一本正經。
    車內的氣氛逐漸變暖，窗外冷風呼嘯，但車裏的燈光與彼此的目光都柔和如舊時光。
    林恩重新啟動車子，朝家的方向駛去。
    副駕的邱白還時不時回頭和伯克利說話，眼裏帶著止不住的光，而伯克利也不似往常那般冷淡，總是笑著回應。
    就像多年前某個舞台下台後的後台，一樣的熱鬧，一樣的親切。
    車燈拉出一條溫暖的軌跡，穿過初冬的街頭，往家的方向駛去。
    ——————
    門被推開時，室內已經暖烘烘的。
    室內空調早早地開著，客廳的落地窗前掛起了裝飾用的銀色星星燈，牆角那棵不大不小的聖誕樹也亮著微微的燈光，幾隻包裝精致的禮盒被規整地堆在樹腳下，帶著鬆果香氣的蠟燭在茶幾上靜靜燃著。
    邱白一進門就換上了拖鞋，還不忘拿起鞋架旁的小刷子替伯克利清理鞋底——對方本來想阻止，結果被少年一記認真到不容置疑的眼神給噎了回去，隻好乖乖配合。
    林恩隨手將鑰匙丟在玄關抽屜上，套上居家圍裙，直接走進廚房。
    廚房通透敞亮。大理石操作台幹淨得一塵不染，嵌入式的烤箱、蒸爐、冰箱全都嵌在一體化牆櫃裏。料理台邊的紅酒醒酒器已經在慢慢轉動，櫥櫃裏擺著他早準備好的和牛、意大利香腸、進口奶油和特製的橡木香料。
    他將圍裙係好，洗淨雙手，熟練地從冰箱裏取出肉類和蔬菜，案板上的刀一落，利落的刀光便接連閃起。
    和牛被均勻切塊，邊緣脂肪幾乎和肉層無縫融合，紋理漂亮得像一幅天然的山水畫。他動作流暢，先是醃製紅酒醬汁，再將橄欖油和蒜片加熱至金黃，然後放入迷迭香和牛排略煎。旁邊的鍋裏開始準備蘆筍與蘑菇奶油燴，一切都分毫不差。
    而就在他神情專注、幾乎進入戰鬥狀態的時候——
    “哎你那個聖誕特輯——我看見預告啦！”邱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你自己選的歌嗎？我聽見有一首是翻唱耶！”
    “你耳朵真尖。”伯克利笑得慵懶，“那是製作組硬塞給我的，我本來不想唱的，結果一錄下來，還挺有感覺。”
    “我知道那首歌！《t》，你之前現場唱過一次，當時我就快哭了……”
    “我記得那場演唱會，很難忘。”
    “是的！我還舉著你頭像的燈牌！結果你翻唱的那首是最後一首，大家都沒想到你會放到最後……我還記得你當時燈光全熄，獨自站在中間——”
    “那是我提的要求。”伯克利驕傲地說，“我不喜歡別人在我壓軸時動背景屏幕，我說我要‘純黑舞台’。”
    “啊對對對！而且你衣服特別簡單，就一件白襯衫，我當時就覺得……”邱白眼睛發亮，“你特別像——舞台上墜落下來的天使。”
    林恩那邊“砰”地一聲落刀，終於受不了了。
    “……你們兩個，要聊能不能出去聊。”
    伯克利輕輕一聳肩：“我不是在幫你剝洋蔥嗎？”
    林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剝了一片，然後吃了一片。”
    伯克利笑得毫無悔意，手指一指自己嘴角：“你看，我嘴都辣紅了。”
    “你活該。”林恩低頭開始擺盤，將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碼上熱盤，“再吵我今晚就不包餃子了。”
    邱白一聽，立刻噤聲，把剛想問伯克利演唱會周邊的嘴給閉上，乖乖拿了盤子走到操作台邊，軟著聲音討好道：
    “要不……我來洗菜？”
    林恩：“你也別搗蛋了。”
    邱白：“我洗得很幹淨的……真的。”
    伯克利在後頭舉手：“那我來燒水？”
    林恩回頭：“我不需要你們兩位主角在我廚房裏開綜藝節目。”
    說完他把一碗已經調好的奶油土豆泥放到兩人麵前，語氣命令式：
    “拿到餐桌上去。”
    邱白和伯克利對視一眼，一起笑了。
    然後乖乖地拿起盤子走出廚房。
    客廳裏，聖誕樹下的燈光閃爍著溫暖的微光。鍋裏咕嚕咕嚕響，牆上的小音箱裏播放著低聲的爵士聖誕歌。窗外雪沒有落下，但空氣裏已經有了屬於節日的安靜與等待。
    廚房內，林恩仍在忙碌著——
    他動作幹淨利落，卻在悄悄擦拭玻璃碗邊緣的調料時，微微勾起了嘴角。
    一場屬於他們三人的聖誕晚宴，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