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公子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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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溪慢悠悠拉開鋪子門。
    門外,一個身形富態的中年男人急得滿頭大汗,在原地直打轉,正是這任家鎮的首富,黃百萬。
    “雲大師!您可算開門了!”
    黃百萬一見雲溪,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幾步搶上前來,聲音裏已然帶上了哭腔。
    “黃老爺,這一大清早的,火急火燎的是遇上什麽事了?”
    雲溪揣著明白裝糊塗,臉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關切。
    “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啊!出大事了!”黃百萬一拍大腿,捶胸頓足。
    “昨天晚上,他又跟著那幫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今兒一早,下人去叫他起床,才發現……才發現他渾身燒得跟剛從灶膛裏扒拉出來的炭火似的,嘴裏淨說胡話,怎麽喊都喊不醒啊!”
    雲溪聽著,心中大致有了判斷。
    八成是撞邪了。
    “黃老爺莫急,我跟你過去瞧瞧。”
    黃百萬聞言,迭聲道謝,連忙在前頭引路,腳步都有些踉蹌,顯然是真慌了神,失了平日裏的富豪體麵。
    黃家府邸距離雲溪那間破鋪子不算遠。
    宅子占地頗廣,雕梁畫棟,飛簷翹角,盡顯富貴氣派。
    隻是,雲溪剛一腳踏進黃府大門,便敏銳地察覺到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
    這股陰冷,遠比清晨正常的涼意要濃重得多,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汙穢氣。
    看來,黃家大少爺這事,恐怕不是普通的發燒那麽簡單。
    一行人穿過幾進院落,很快便來到了黃府後院的一間廂房外。
    房門緊閉。
    兩個家丁守在門口,一個個麵色發白,眼神惶恐,顯然被裏麵的動靜嚇得不輕。
    黃百萬顫抖著手推開房門。
    “呼——”
    一股比之外麵更加濃鬱、更加刺骨的陰寒之氣,猛地從房內撲麵湧出。
    雲溪眉頭不由得微微一蹙。
    房內光線極其昏暗,窗戶都被厚重的布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光。
    床上,一個麵色青白的年輕人緊閉雙目,嘴唇已然發紫。
    他額頭上敷著塊濕毛巾,但依舊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驚人滾燙。
    年輕人時不時地猛烈抽搐一下,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嗚咽,神情扭曲,充滿了痛苦。
    雲溪邁步走到床邊,伸出兩根手指搭在黃公子的手腕脈門上。
    片刻後,他又翻開黃公子的眼皮,仔細觀察了一下瞳孔。
    “黃公子這情況,恐怕是衝撞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被陰邪穢氣侵入體了。”雲溪收回手,語氣沉凝地說道。
    這在他們這一行,有個專門的說法,叫“衝煞”。
    “啊?!”黃百萬一聽,如遭雷擊,“那……那可如何是好啊!雲大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兒啊!”
    他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聲音發顫,幾乎要給雲溪跪下。
    “黃老爺且放寬心,我盡力而為。”雲溪開口安慰了一句,隨即從隨身攜帶的簡陋布包裏,取出了黃紙、朱砂、狼毫筆等一應家夥。
    他深吸一口氣,凝神靜氣。
    狼毫筆飽蘸朱砂,筆走龍蛇,轉瞬間便在黃紙上繪製出了一道結構頗為複雜的“化煞符”。
    符籙畫成,其上隱約有微光一閃即逝,透著一股玄奧氣息。
    雲溪讓旁邊一個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的小丫鬟,趕緊去端碗幹淨的清水過來。
    待丫鬟端來清水,雲溪捏著符紙一角,指尖一絲微弱的靈力悄然渡入。
    “嗤!”
    黃紙符籙無火自燃,火光一閃。
    轉眼間,便化作一縷青煙嫋嫋升起,而符灰則精準無比地悉數落入了丫鬟端來的清水碗中。
    雲溪接過碗,輕輕晃勻了那符水,隨即遞給黃百萬。
    “把這碗符水給你家公子灌下去。”
    黃百萬此刻哪裏還敢有半分怠慢。
    他連忙和那小丫鬟七手八腳地將依舊人事不省的黃公子扶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將那碗符水一點一點地灌了下去。
    符水入喉。
    原本呼吸急促、渾身滾燙的黃公子,猛地全身一僵。
    隨即,他全身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幅度之大,骨節哢哢作響,仿佛在承受著難以言喻的巨大痛苦。
    “啊——!!!”
    一聲淒厲至極,完全不似人類能發出的尖嘯,猛地從黃公子口中爆發而出!
    緊接著,一道扭曲模糊、帶著濃鬱怨毒氣息的黑影,像是被沸油燙傷的毒蛇,猛地從黃公子體內掙紮著躥了出來!
    隨著那黑影離體,床上的黃公子全身猛地一軟,徹底昏死過去,人事不知。
    “媽呀!鬼啊!”
    旁邊的丫鬟哪裏見過這等恐怖陣仗,嚇得尖叫一聲,屁滾尿流。
    她和同樣麵無人色、魂飛魄散的黃百萬一起,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房間。
    “大膽孽障!還敢在此放肆作祟!”
    雲溪早有準備,厲喝一聲,聲如平地炸雷。
    他手腕一翻,一柄早已扣在手中的桃木短劍順勢抽出。
    口中咒語急速念動。
    原本平平無奇的桃木劍劍身上,驟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微光,隱有符文流轉。
    “去!”
    桃木劍應聲而出,帶起一聲輕微的破空銳響,直奔那團黑影疾射而去。
    附著了雲溪靈力的桃木劍,精準無比地刺中了那團驚慌失措的鬼魂。
    隻聽“滋啦”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一塊腐肉上。
    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瞬間在房間內彌漫開來。
    那鬼魂發出一聲更加淒慘的嘶叫,其本就模糊的身形猛地潰散了少許,顏色也黯淡了幾分。
    它“嘭”的一聲,狠狠撞在了房間的後牆之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焦糊印記。
    顯然這一擊,讓它受創不輕。
    雲溪眼疾手快。
    他一把撈起床邊軟倒的黃公子,幾個大步便退到了房門之外。
    順勢將那扇本就有些搖搖欲墜的房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他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飛快地從懷裏又摸出一張黃符。
    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為引。
    迅速在那黃符之上,畫下了一個結構更為複雜、透著森然之意的鎮壓符文。
    然後“啪”一聲,將那閃爍著淡淡血光的符籙,狠狠貼在了門板正中央。
    “砰!砰!砰!”
    陣陣沉悶如擂鼓的撞擊聲,伴隨著鬼物不甘的嘶吼與咆哮,不斷從門內傳來。
    然而,門上那道血色靈符紅光微微閃爍,穩如磐石。
    任憑裏麵的鬼魂如何左衝右突,瘋狂衝撞,都無法撼動那符籙分毫。
    “雲……雲大師,那……那鬼東西還在裏麵!”
    黃百萬扶著自家昏迷不醒的寶貝兒子,看著不斷震動、發出陣陣悶響的房門,聲音發顫,上下牙齒都在不受控製地咯咯打架。
    “放心,它跑不了。”
    雲溪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口氣,顯得胸有成竹。
    他心裏卻在暗爽,這可是白花花的功德值啊!
    煮熟的鴨子,哪能讓它飛了!
    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用黃紙裁剪而成的小紙人。
    這紙人做工依舊粗糙,五官潦草,看上去頗為滑稽可笑。
    雲溪意念一動,心中低喝。
    “賦靈!”
    低喝聲落。
    那原本平平無奇的紙人身上,驟然靈光一閃。
    落地瞬間,便迎風而長。
    隻眨眼之間,便化作一個與真人一般等高、身披漿洗發硬的青色袍服、身手看上去頗為矯健的熟悉人影。
    “嘖,怎麽又是我?”
    剛“活”過來的紙人扭了扭有些僵硬的紙糊脖子,活動著紙做的手腳關節,發出一連串“哢吧哢吧”的輕響。
    它語氣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不耐煩和深深的鄙夷,仿佛被使喚去做一件極其掉身份的苦差事。
    “這種連完整形體都聚不攏的小癟三,神魂弱得跟風中殘燭似的,也值得本大爺我親自出馬?”
    它瞥了一眼房門內還在徒勞撞擊、發出無能狂怒般嘶吼的黑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臉上那用顏料畫的表情,此刻竟顯得極為生動傳神。
    “速戰速決,少在這兒嗶嗶賴賴。”
    雲溪現在可沒心情聽它在這兒抱怨不休。
    “知道了知道了,真囉嗦。”
    紙人極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一刻,它的身形驟然變得有些模糊。
    原地隻留下一道淡淡的青色殘影。
    它無視了緊閉的房門,如同穿透水波一般,直接沒入了那間被符籙封鎖的廂房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