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血跡，順著耳廓蜿蜒滑落在腳邊，一時之間世界陷入哄亂的嗡鳴。
    江寧耳尖一片麻木，隻看到林夢依摘下黑布，眸中閃過得逞的笑意，一張嘴焦急的張張合合。
    而高狄直愣愣杵在原地，那張桀驁張揚的臉寫滿了怔忪。
    江寧捂住滴血的耳朵，將兩人此刻的表情盡收眼底。
    今天這筆賬，她會牢牢記住的！
    直到半晌過去，耳尖傳來火辣辣的痛意，林夢依急切的道歉聲，隱隱約約傳入耳中。
    她淚眼朦朧，卻不是在對江寧說話，而是握緊袖口，對士兵們賣可憐，“抱歉，我，我以為是那邊是靶子……”
    林夢依聲聲哽咽，眼眶浸滿淚水，委屈巴巴的模樣，好像中槍的是她。
    而士兵們很吃她這套，紛紛安慰起她。
    “林小姐，你不經常來靶場，找不準方位很正常，這不怪你！”
    “你也不是故意的，江寧她一定能理解。”
    “就是，貧民區的雌性本來就糙，受點小傷很平常，又不是重傷瀕死。”
    聽著士兵們的安慰，林夢依心中暗笑，這才淚眼汪汪的看向江寧，哭著道歉：“江小姐，我不是……”
    江寧黑眸劃過冷光，懶得看她裝，直截了當的打斷，“還比不比？”
    沒想到她是這種反應，士兵們討伐的話在嘴邊卡住，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沒想到她還挺大度……”
    “受傷受多了吧？這麽一想她也挺慘的。”
    見江寧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沒有惱怒的意思。
    林夢依看了眼停住安慰，正麵麵相覷的士兵，心底騰起強烈的挫敗感，氣得咬了咬牙。
    “阿狄？”
    她回眸看向高狄，見他。目光怔愣，還在看著江寧愣神，腦海更是瞬間被怒火席卷。
    這個該死的賤民！剛剛怎麽沒一槍打穿她的心髒！
    林夢依死死攥緊了拳，隱忍著怒火扯住高狄的袖口，“既然江小姐不怪罪，我們就繼續吧。”
    高狄回過神，視線從江寧血淋淋的耳尖挪開。
    剛剛分明調了模式……
    他看了眼林夢依，無聲皺了皺眉，以前隻知道她虛偽，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狠毒的一麵。
    高狄心不在焉指導林夢依，前三槍都歪到了人形靶臉側。
    “嘖……”
    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被一個女傭影響，高狄心腸冷硬幾分。
    不就是中了一槍，又死不了！
    接下來的六槍彈無虛發，看熱鬧的士兵們紛紛起哄。
    高狄愉悅的挑了挑眉，目光不屑看向江寧，卻發現人已經不在原地。
    他抬眸向四周打量，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的身影。
    她耳尖的血液已經凝固，正隔著擁擠的人群，向一道格外高大的身影招手。
    “阿德勒上校，您能來當我的指導嗎？”
    看清她在邀請誰幫忙，高狄眉頭不悅的皺起。
    曙光號的軍官裏，他和阿德勒關係最生疏。
    不為別的，隻因阿德勒這個人來自平民區，而且還假正經，和帝國那幫自詡正直的老古董有的一拚。
    不過江寧恐怕找錯了人。
    阿德勒雖愛多管閑事，但對雌性一向敬而遠之。
    就算會幫她，阿德勒絕不會觸碰她，到時候，江寧恐怕連方位都找不準。
    他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看來我們贏定了。”
    而目睹靶場發生的一切，顧行淵視線隨江寧移動。
    他本以為她會找他幫忙，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幫她取消這個賭約，帶她去療傷……
    卻沒想到，江寧竟然徑直走向阿德勒。
    顧行淵唇線微微繃直，紫眸劃過一絲晦暗的情緒。
    她什麽時候結識了阿德勒？
    被無數道目光盯住，江寧並未注意到他們二人，隻專注找阿德勒幫忙。
    好在，阿德勒是個麵冷心熱的，很快便答應了她。
    軍官高大的身形擠出人群，站定在她身側，垂首看向她，金瞳晦暗的閃動。
    在江寧蒙上黑布前，態度溫和詢問她的打算，“需要我怎麽做？”
    江寧愣了愣，抬眸看向他，久違的體會到被尊重的感覺，眼底冷意也悄然回溫。
    她彎了彎唇，示意阿德勒低頭，輕聲低語道：“隻需要告訴我方位就好，剩下的……”
    江寧餘光掃了眼林夢依與高狄的方向，“交給我來。”
    注意到她鋒利的目光，阿德勒金瞳閃動，陷入一瞬間的失神，又很快清醒過來，後退半步。
    “好。”
    見兩人低聲密語，阿德勒鼻尖幾乎碰到江寧的發絲，高狄綠眸顫了顫，掌心微微繃緊。
    林夢依被他攥的生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咬了咬唇，“阿狄，你抓痛我了！”
    高狄皺緊眉頭，與她拉開一拳距離，再抬眸看向靶場中央，呼吸瞬間停滯。
    隔著幾米距離，江寧剛蒙住眼睛，漆黑危險的槍口正對他的眉心。
    他心髒驟然加速，眼神掃過江寧冰冷的臉龐，仿佛能想像她隱在黑布下，漠然而銳利的眼眸。
    她是瘋了嗎！
    林夢依反應更加強烈，她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幾步，“江寧，你，你想做什麽？”
    聽到她失態顫抖的聲音，江寧指腹摩挲扳機，眉峰輕挑，驚訝道：“實在不好意思……”
    她挪動腳步，槍口也順勢調轉。
    高狄鬆了口氣，急速的心跳緩和幾秒。
    突然，一聲尖銳的槍響劃破空氣，從耳側險險擦過，射穿他背後的樹木。
    強烈的危機感，令他身影緊繃一瞬，顧不上嚇得跌倒在地的林夢依，視線直直望向江寧。
    膚色雪白的女傭身形踉蹌，驚慌失措地剛站穩，紅潤的唇輕抿，緊張地拽下黑布：“沒傷到人吧？”
    她漆黑眼瞳望過來，看清他們的窘態，長睫蝶翼般輕抖，似乎完全沒想到會鬧出這樣的場麵。
    “實在抱歉，沒傷到你們就好，真是嚇死我了！”
    高狄綠眸晦暗，定定看著她，心髒仍狂跳不止。
    而江寧見他不說話，林夢依則臉色慘白，下一秒就要昏厥的模樣，心底仍覺得有些遺憾。
    想報複他們，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我繼續了。”
    她戴上黑布，兩側屏住呼吸的士兵們，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公然挑釁兩位上將家的少爺千金，除非她瘋了！”
    顯而易見，沒人認為她是故意的。
    江寧心情愉悅的眼尾輕揚，槍口瞄準人形靶。
    見她終於要開始，士兵們再次哄鬧起來。
    “別說了！她要開始了！”
    “嘖，根本沒有懸念，長官不會碰雌性，隻知道方位有什麽用，她輸定了！”
    “就是，剛好得罪了這兩位，卷鋪蓋回家還能安全點！”
    士兵們七嘴八舌，而就在他們爭論不休時，一道激光平穩射出，正中人形靶眉心！
    哄鬧的人群刹那間安靜，前排的士兵不可置信的屏住呼吸。
    “這怎麽可能！一定是運氣好……”
    而不等士兵話語落下，又是接連兩槍精準地射中人形靶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