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靜靜地灑在青石板路上，仿佛水銀般流淌。我緊緊攥著那塊刻有四爺生辰的柳木哨片，緩緩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我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汩汩地流淌。我心中一緊，連忙循聲望去，隻見村口那棵老槐樹的樹洞裏，竟然湧出了一股猩紅的血水！那血水如泉湧般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起了夜棲在槐樹上的烏鴉。它們呱呱地叫著，在我頭頂盤旋，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裏顯得格外刺耳。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這些烏鴉發出的叫聲，竟然像是一個老嫗的咳嗽聲！
    “陳家小子……”就在我驚愕之際，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那聲音仿佛來自幽冥地府，讓人不寒而栗。我渾身一顫，緩緩轉過身去，隻見八個紙人正抬著一頂猩紅的轎子，從那血泊中緩緩升起。
    那轎子通體猩紅，轎簾上繡著一朵並蒂蓮。然而，就在我定睛細看時，那原本嬌豔的並蒂蓮竟然突然睜開了瞳孔，花瓣間還滲出了粘稠的黑色汁液！而那八個紙人轎夫，它們慘白的紙臉上，原本用朱砂點的腮紅，此刻竟然也化作了一顆顆血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我摸向腰間，原本應該存在的銅嗩呐此刻卻已經斷裂成了兩截，而在我摸索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袖口處似乎有什麽東西纏繞著。我低頭一看，竟然發現不知何時，袖口處竟然纏上了一根紅線。
    那紅線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的手腕間遊走，如同一條活蛇。眨眼間，它就在我的腕間結成了一個鎖魂結，緊緊地鎖住了我的靈魂。
    就在我驚愕之際，轎簾被掀開，一隻戴著鎏金護甲的手從轎中伸了出來。那隻手的指尖夾著一張婚帖，而婚帖上的血跡還未幹涸，顯然是剛剛滴上去的。
    “我家小姐請郎君過府續弦。”
    隨著這一句話的響起，為首的紙人竟然開口說話了，而且在它開口的瞬間，嘴裏飛出了成群的螢火蟲。那些螢火蟲通體幽綠，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它們紛紛落在了轎頂之上，然後竟然漸漸匯聚成了一幅畫麵。
    那畫麵竟然是六十年前祖父下葬時的場景！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棺槨裏躺著的分明是一具沒有麵容的女屍！
    就在這時，我鎖骨處的嗩呐紋身突然像是被火灼燒一般，傳來一陣劇痛。我咬緊牙關，強忍著疼痛，然後毫不猶豫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血腥氣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而這股血腥氣仿佛刺激到了懷中的半截銅嗩呐，它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並且發出了一陣刺耳的《破煞調》。
    隨著這陣《破煞調》的響起，那紙轎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衝擊一般，瞬間炸裂開來。然而，漫天的紙屑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飄落，而是在半空中突然化作了一張巨大的帶倒刺的蒺藜網，如同一頭凶猛的巨獸，張牙舞爪地朝我罩了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夜霧裏飄來七盞青燈。
    "接著！"
    突然間，一道清冽的女聲如同劃破長空的利箭一般傳來，讓人不禁為之一震。我定睛一看，隻見一個物體正急速朝我飛來，我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是半片青銅秤砣！
    就在秤砣觸及我掌心的瞬間，那些原本如雨點般密集的蒺藜突然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牽引，猛地調轉方向，如同一群瘋狂的蜜蜂一般，徑直朝那紙轎撲去。眨眼之間，紙轎就被這些蒺藜紮得千瘡百孔，仿佛變成了一個篩子。
    緊接著，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原本抬著紙轎的八名轎夫，突然間紙軀暴漲，眨眼間就變成了八個高達丈餘的猙獰惡鬼！它們張牙舞爪，麵目猙獰，嘴裏還發出陣陣嘶吼，讓人毛骨悚然。
    這些惡鬼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它們的利爪在距離我的咽喉僅僅三寸的地方，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緊接著，一道道憑空出現的朱砂符咒如同火焰一般燃燒起來，將這些惡鬼的利爪瞬間燒成了灰燼。
    就在這時，一陣濃霧緩緩散去，一個身穿月白襦裙的少女如同幽靈一般從霧中走了出來。她的發間別著一朵紙折的曼陀羅花，顯得格外清麗脫俗。隻見她的十指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上下翻飛，而那滿地的紙灰，竟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動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群栩栩如生的紙鶴。
    當這群紙鶴撞上最後一隻惡鬼時，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那隻惡鬼瞬間被炸得灰飛煙滅。而在這一瞬間，我瞥見了那少女耳後若隱若現的彼岸花紋章——竟然與三叔公煙袋鍋上刻的一模一樣！
    "陳家人果然都是短命鬼。"少女甩袖收起殘符，露出腕間九枚銅鈴，"我是紙鳶，來收你爺爺欠我們紙馬店的三十年陰債。"
    她突然扯開我衣襟，冰涼的指尖按在嗩呐紋身上。祠堂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坍塌聲，我們腳下的土地裂開縫隙，滲出腥鹹的黃泉水。紙鳶臉色驟變，從袖中抖出個巴掌大的紙棺材："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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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將紙棺塞進口中。那物件入喉即化，苦澀中帶著鐵鏽味。地麵裂縫裏突然伸出無數白骨手臂，每根指骨上都拴著紅繩銅錢。紙鳶咬破食指在我眉心畫符，血珠滴落的瞬間，我聽見百鬼夜哭的哀嚎穿透耳膜。
    三叔公的咆哮從村尾傳來："青禾！別讓那妖女碰祖傳的......"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類似野獸啃噬骨頭的聲響。紙鳶拽著我躍上房梁，下方街道已被血色藤蔓覆蓋。那些藤條上掛著鈴鐺大小的果實，細看竟是縮成拳頭大的村民頭顱！
    "這是陰債反噬。"紙鳶撕開襦裙下擺，露出腰間纏繞的往生帛，"六十年前陳老拐用邪術篡改生死簿，如今整個陳家村都要給他陪葬。"她突然將往生帛纏上我的脖頸，布料上的符文亮起幽藍鬼火："想活命就跟我去刨你家祖墳！"
    瓦當上的露水突然倒流上天，在夜空中匯成巨大的漩渦。紙鳶折的紙鶴群發出尖銳啼鳴，羽翼間抖落的磷粉凝成八個血字：生人勿近，陰債有償。我摸到斷裂的銅嗩呐正在發燙，那些裂紋中滲出暗金色液體，逐漸勾勒出半闕陌生的曲譜。
    遠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十八盞血燈籠自迷霧深處飄來。燈籠上繪著的猙獰鬼麵齊齊轉向我們，紙鳶的往生帛瞬間繃直如刃："是血燈籠匪幫的噬魂使，抱緊我的腰！"
    她猛地一揮衣袖，無數的紙錢如雪花般漫天飛舞。這些紙錢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盤旋、飄蕩，然後緩緩地飄落下來。每一張紙錢在接觸到地麵的瞬間，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猛地炸開，綻放出一團團紫色的火焰。
    在這詭異的紫色火光照耀下，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外陰森恐怖。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片被火光照亮的地方，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了三叔公！他竟然站在祠堂的屋頂上，手中握著兩把寒光閃閃的殺豬刀，腳下踩著北鬥七星的方位，正翩翩起舞。他的動作輕盈而詭異，仿佛完全不受重力的影響，每一步都踩在那神秘的星位上。
    而更讓我震驚的是，原本應該供奉著祖宗牌位的神龕裏，此刻竟然擺放著一個渾身貼滿符咒的青銅嗩呐！那嗩呐看上去古老而破舊，上麵的符咒密密麻麻，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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