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皮燈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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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像裹屍布般纏著陳家村的牌坊,我踩著滿地紙灰往村口挪步。老鮫七給的龍鱗鏢在掌心發燙,鏢身映出的卻不是我的倒影——那是個穿紅肚兜的女童,正被鐵鏈鎖在青銅棺裏哭嚎。
"青禾哥!"
堂弟栓柱的呼喚讓我渾身劇震。三天前下葬的陳四爺家幺兒,此刻正提著白燈籠站在槐樹下。燈籠穗是他自己的腸子編的,隨著夜風輕輕搖晃。
"栓柱你......"我剛要上前,紙鳶的殘魂突然在耳後嗬氣:"別碰燈籠!他天靈蓋的鎖魂釘在反光!"
已經遲了。栓柱的笑臉突然裂成八瓣,每片臉皮下都鑽出蜈蚣狀的紙符。燈籠爆開的瞬間,千萬條裹著屍油的麻繩從地底竄出,在空中結成《河圖》陣勢。
"陰符宗九宮煉魂陣!"我翻滾著躲開纏向腳踝的麻繩,袖中龍鱗鏢激射而出。鏢尖觸及麻繩的刹那,那些繩子突然化作青煙,煙霧中走出九個戴儺麵的黑袍人。
為首的修士掀開麵具,露出燕十三冷峻的臉:"陳公子,借你魂魄補陣眼。"他手中羅盤射出青光,我懷中的龍鱗鏢突然倒戈,割破我手腕吸飽鮮血後,竟自動飛向陣眼!
劇痛讓我單膝跪地,血滴在青石板上竟長出人麵蘑菇。那些菌傘上的麵孔齊齊睜眼,瞳孔裏映出紙鳶被鐵鏈穿透鎖骨的模樣。我發狠咬破舌尖,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凝成半闕《破陣樂》。
"雕蟲小技。"燕十三劍指劃符,空中頓時浮現九把青銅鎖。那些鎖頭雕刻著饕餮紋,鎖孔正是陳家族徽形狀!當鎖鏈纏住我琵琶骨時,背後的燭龍逆鱗突然發燙,鱗片縫隙滲出熔岩般的金光。
"吼——"
龍吟聲震碎三把青銅鎖,我趁機抽出脊椎處的嗩呐骨刺。那截森白骨頭上不知何時纏滿了往生帛,帛布上的符文正與燕十三的羅盤共鳴。
"原來是你偷了判官筆!"燕十三突然暴怒,劍鋒調轉直刺我眉心。千鈞一發之際,栓柱的燈籠殘骸中飛出個紙人,淩空展開成紙鳶的模樣。她殘缺的右手按在我心口:"以血為媒,喚汝真名!"
劇痛中,我的視野突然分裂——左眼看見燕十三刺來的劍鋒凝滯在半空,右眼卻見紙鳶正在陰司判官殿受刑!她的後背被鐵刷刮得血肉模糊,傷口卻組成了《渡亡舟譜》的紋樣。
燕十三的劍鋒懸在我眉心三寸處顫抖,判官筆的朱砂紋路在劍身上忽明忽暗。紙鳶的殘魂正在消散,她破碎的指尖還留在我心口的血洞裏,那裏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泛著金光的龍髓。
"阿鳶!"
燕十三突然發出困獸般的嘶吼,劍尖偏轉刺入我左肩。劇痛讓我看清他瞳孔深處的畫麵——十五年前的雨夜,七歲的紙鳶被鐵鏈鎖在陰司煉魂鼎上,鼎中沸騰的正是燕家血脈!
「閃回·紙鳶篇」
煉魂鼎騰起的青煙裏,幼小的紙鳶看見兄長燕十三跪在判官殿前。他後背的族徽刺青被生生剜去,創口處插著三支鎮魂釘。"用你妹妹煉成判官筆器靈,燕家可免株連之罪。"
牛頭獄卒的聲音震得鼎中血水翻湧,燕十三顫抖的手抓起刻刀,在妹妹額間刻下第一筆往生咒。紙鳶的慘叫聲中,他咬碎的牙齒混著血沫咽下:"活下去...替我看清這吃人的陰司..."
現實中的劍氣突然暴亂,燕十三的羅盤炸成碎片。我趁機用嗩呐骨刺挑開劍鋒,燭龍逆鱗噴湧的金光裏,竟浮現紙鳶被刻符時的場景。那些朱砂符文在金光中重組,化作漫天血蝶撲向燕十三。
"當年你親手刻下的咒,現在怕了?"
我抹去嘴角龍血,驚覺自己的聲音帶著雙重回響。琵琶骨上的鎖鏈開始融化,鐵水在地上蜿蜒成六十年前祖父與燕家先祖對飲的畫麵——他們酒杯裏泡著的,竟是嬰兒的指骨!
燕十三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插著半截判官筆:"你以為我願當這活傀儡?"筆尖滴落的墨汁裏遊動著蛆蟲,"自你祖父血洗判官殿,燕家子嗣生來便是鎮魂容器!"
紙鳶的殘魂在此刻徹底消散,最後一絲靈光沒入我的脊椎。劇痛中,我聽見她在神識深處呢喃:"青禾,看他後頸..."
燭龍之力突然灌注雙目,我窺見燕十三後頸皮膚下遊動的陰符——正是紙鳶本命符的倒影!那些符文每隔三息便逆轉一次,每次翻轉都在吞噬他的壽元。
"原來你也是祭品。"我震碎剩餘鎖鏈,龍血在掌心凝成嗩呐形狀,"那就看看誰的枷鎖更牢固!"
燕十三的劍陣與我的龍血嗩呐同時爆發,兩股力量相撞的瞬間,整片燈籠林突然活了過來。那些懸掛的人皮燈籠睜開空洞的眼窩,數以千計的亡魂從燈籠穗的脊椎骨裏爬出,在空中結成《洛書》大陣。
「閃回·燕十三篇」
二十歲的燕十三握著妹妹的斷指,跪在判官殿的青銅門前。門縫裏滲出紙鳶的哭聲,混著陰司特有的腐臭味。"想要她魂魄完整,就去取陳老拐的渡亡舟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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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獄卒的鋼叉插在他肩頭,"記住,你隻剩七年陽壽可換。"
現實中的燕十三七竅滲血,劍鋒上的判官筆紋路突然倒卷。那些朱砂符文化作鎖鏈反纏其臂,將他拽向燈籠陣眼。我這才看清陣眼處懸浮的物件——正是紙鳶當年被奪走的半截尾指!
"阿鳶...哥來..."燕十三突然放棄抵抗,任由符咒吞噬身軀。在他即將被陣眼吞噬的刹那,我吹響龍血嗩呐,音波化作燭龍虛影銜住那截斷指。
整座燈籠林突然寂靜,所有亡魂齊聲歎息。燕十三墜地時,懷中掉出半幅泛黃的兒童畫——紙上用稚嫩筆觸畫著三個小人,標注著"哥哥"、"阿鳶"、"娘親"。
燕十三的血染紅了兒童畫,整座燈籠林突然劇烈震顫。懸掛的人皮燈籠接連爆裂,那些脊椎骨燈籠穗自動拚接成巨型骨骸,空洞的眼窩裏燃起燭龍金焰。我懷中的半截尾指突然跳動,燙得掌心皮肉焦黑。
"快...毀掉陣眼..."
燕十三的右臂已化作枯骨,判官筆正在吞噬他的五髒。我揮動龍血嗩呐刺向陣眼,卻見紙鳶的虛影從尾指中浮現,雙手結出往生印:"青禾,這是陰司篡命術!"
「終極閃回·篡命之夜」
幽綠的判官殿深處,陳老拐的佝僂身影正在青銅案前刻符。他手中的刻刀是半截燭龍角,案上鋪著兩張生辰帖——赫然是我與紙鳶的八字!
"分魂飼龍,篡天改命。"祖父割開腕脈,龍血在兩張婚書上繪出逆陰陽符,"燕家丫頭,要怨就怨你這至陰命格..."
現實中的骨骸突然發出龍吟,所有亡魂湧入我的脊椎。劇痛讓我看清燈籠林的真容——這分明是條盤踞在地的燭龍屍骸!每盞人皮燈籠都是龍鱗所化,而陣眼處的魂碑,正是陳老拐用三百活人生魂鑄成的鎮龍釘!
"爺爺...你竟然..."我嘔出帶著龍鱗的黑血,琵琶骨處的鎖魂釘被震飛。燕十三突然暴起,用最後的陽氣將判官筆插入自己天靈:"阿鳶,哥還你自由!"
筆尖炸開的瞬間,紙鳶的殘魂從龍血嗩呐中重生。她周身纏繞著往生帛與判官筆的朱砂,指尖輕點虛空:"青禾,看好了——這才是《陰陽九章》!"
萬千符文化作金線,在空中交織成嗩呐形製的囚籠。燈籠林的燭龍屍骸突然昂首,龍口中吐出的卻不是火焰,而是六十年前被吞噬的村民!那些透明的魂魄在空中組成《洛書》陣圖,將陳老拐的魂碑圍在中央。
"不肖子孫!"魂碑裂開,祖父的虛影持銅嗩呐踏出,"老夫借燭龍涅盤重生,爾等..."
紙鳶的判官筆已刺穿他咽喉:"老鬼,你篡改的命數該還了!"
「時空定格」
龍血嗩呐與青銅嗩呐的音波對撞,整片空間出現蛛網裂痕。我望見兩個時空在裂縫中重疊——六十年前的祖父正在活埋另一個"我",而此刻的紙鳶在陰司剜心刻符。當判官筆尖刺破陳老拐的虛影時,所有燈籠林的亡魂齊聲唱起安魂曲。
"青禾,現在!"紙鳶的烏發盡白,她將判官筆塞進我手中。我蘸著燕十三的血,在虛空寫下真正的生辰帖——那是紙鳶用千年陽壽換來的燭龍真名。
金光吞沒天地,燭龍屍骸寸寸化為灰燼。當塵埃落定,我懷中的紙鳶隻剩張殘破的紙人,而燕十三的屍身旁多了塊無字碑。陳老拐的魂碑碎片中,掉出半片染血的繈褓——那布料上的龍紋,與老鮫七船上的圖騰一模一樣。我顫抖著拾起繈褓,腦海中閃過無數謎團。這時,老鮫七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孩子,這一切的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我猛地抬頭,卻不見老鮫七的身影。
就在此時,陰司的大門緩緩打開,牛頭馬麵現身,他們身後竟是陰司判官。判官開口道:“陳青禾,你破了陰司的篡命術,也算是大功一件,但這背後牽扯到陰陽兩界的平衡,你需隨我回陰司說個明白。”
我看了看懷中紙鳶的殘軀和燕十三的無字碑,堅定地點了點頭。踏入陰司的那一刻,我知道,這場玄幻的冒險遠未結束,等待我的將是更多未知的挑戰和真相。而那半片染血的繈褓,或許會成為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我握緊手中的判官筆,準備迎接新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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