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嗩呐新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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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斷口的罡風如刀,割裂著破碎的雲層。陳青禾半跪在地,指節死死摳住岩石縫隙,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剛一滴落,就被呼嘯的狂風卷成細碎的紅霧。他胸前的嗩呐杆上布滿裂紋,如同他此刻搖搖欲墜的意誌,而不遠處那半塊殘存的維度錨晶體正發出微弱的藍光,像是瀕死者最後的呼吸。
    “能量波動穩定在臨界值37。”機械誇父的電子音在狂風中炸響,金屬關節轉動時發出齒輪咬合的哢嗒聲。這個由賽博合金與能量流構成的巨人正單膝跪地,胸前的能量核心忽明忽暗,“清道夫‘零’的湮滅場殘留濃度下降,但維度邊界仍在持續崩解。”
    陳青禾咳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艱難地直起身。他望向斷口深處那片扭曲的虛空,剛才與“零”的交鋒如同噩夢重演——那團無定形的虛無幾乎吞噬了他的左臂,若非及時吹奏起瀕死者最後的歎息錄音,恐怕此刻早已化為維度塵埃。而那好不容易找到的維度錨,盤古骨骼與星鐵鑄就的神聖結晶,此刻卻像摔碎的琉璃盞,隻剩下殘缺的一角在風中顫抖。
    “它為什麽要針對錨點?”陳青禾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腦海裏回放著晶體碎裂的瞬間。當時清道夫的虛無觸須明明可以直接攻擊自己,卻偏偏選擇擊碎維度錨,這絕非偶然。
    機械誇父的眼部傳感器閃爍著藍光,開始投射全息影像。無數數據流在空氣中組成複雜的三維模型,其中《山海經》的書頁虛影與維度坐標不斷重合:“根據數據山海經記載,維度錨是上古文明設置的維度穩定器。當錨點完整時,可通過特定頻率鎖定維度邊界。清道夫的行為模式顯示,它在阻止維度修複。”
    “特定頻率……”陳青禾摩挲著嗩呐上的紋路,那些與錨點晶體凹槽完美吻合的螺旋紋路此刻正微微發燙。他忽然想起弦族在高維縫隙中說過的話——維度的本質是振動,每一個世界都有屬於自己的頻率。
    狂風驟然加劇,斷口邊緣的岩石開始剝落。陳青禾瞥見虛空深處閃過一絲幽影,連忙將嗩呐橫在唇邊:“它回來了!”
    機械誇父立刻展開防禦姿態,背後的推進器噴射出藍色火焰:“能量核心過載風險提升至60,建議立即撤離至安全區域。”
    “來不及了。”陳青禾盯著那片迅速擴張的虛無,忽然想起在空白頁維度學到的知識,“‘零’害怕未被記錄的聲音,但普通的聲音強度不夠。誇父,你能解析它的湮滅頻率嗎?”
    “正在同步分析……湮滅場振動頻率為7.3赫茲,屬於超低頻段。嗩呐的聲波頻率範圍無法直接覆蓋。”機械誇父的數據流瘋狂刷新,突然停頓下來,“檢測到弦族殘留振動信號,與清道夫頻率存在共振可能。”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陳青禾的思緒。他猛地想起在高維縫隙中,弦族那些以維度振動為食的奇異生物。當時它們用高頻振動幫自己感知裂隙,而自己則用山海世界的古老故事作為交換。那些如同琴弦般震顫的頻率,或許就是對抗清道夫的關鍵。
    “你的電子音能模擬弦族的振動頻率嗎?”陳青禾的眼睛亮起來,手指無意識地在嗩呐孔上跳動。他想起在概率維度用《抬花轎》的固定節奏對抗不確定性怪物的經曆,確定性的旋律能夠穩定維度規則,那麽融合了兩種頻率的新旋律呢?
    機械誇父的胸腔發出嗡鳴,能量核心的光芒轉為翠綠:“正在加載弦族振動數據庫……模擬成功率41,需要實物頻率校準。”
    陳青禾毫不猶豫地將嗩呐湊到唇邊,吹奏起在高維縫隙中記憶的弦族共鳴音。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曲調,更像是無數細微的顫音交織成的音網,如同春蠶啃食桑葉的沙沙聲,又似星河運轉的低語。嗩呐杆上的紋路隨著吹奏亮起金光,與機械誇父胸前的數據流產生奇妙的共鳴。
    “頻率校準中……誤差率下降至17……”誇父的電子音開始發生變化,原本冰冷的機械聲中混入了類似弦族的高頻震顫,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在狂風中交織、碰撞,“檢測到維度弦響應!建議立即融合創作!”
    陳青禾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奇異的畫麵:在空白頁維度看到的無數平行時空的自己,機甲駕駛員手中閃爍藍光的嗩呐,幽冥判官案前燃燒著冥火的嗩呐,所有的“他”都在吹奏著不同的曲調,卻又在某個瞬間匯成同一道旋律。那些畫麵中的嗩呐紋路與眼前的維度錨碎片產生共振,仿佛在指引著他尋找某種終極頻率。
    “怎麽融合?”陳青禾感覺指尖發麻,嗩呐仿佛變成了有生命的造物,開始自主引導氣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機械誇父的電子音如同精密的齒輪,而弦族的振動頻率則像靈動的絲線,兩者需要某種媒介才能完美結合。
    機械誇父背後展開巨大的全息樂譜,無數音符在其中跳動:“數據顯示,你的嗩呐是維度共振媒介。需要將電子音的邏輯頻率與弦族的情感頻率通過嗩呐的物理振動進行耦合。嚐試用《抬花轎》的節奏作為基底,疊加弦族高頻振動。”
    陳青禾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唇齒之間。他先吹奏起《抬花轎》那歡快而堅定的節奏,每一個音符都如同釘入虛空的鋼釘,在混亂的維度風中撐起一片穩定的區域。當機械誇父的電子音加入時,他感覺到嗩呐杆傳來輕微的震顫,仿佛有電流順著指尖蔓延全身。
    “頻率耦合度35……維度弦出現波動……”誇父的影像中,代表維度弦的彩色絲線開始微微發光。
    陳青禾忽然想起弦族曾告訴他的秘密:每一個古老故事都蘊含著獨特的振動頻率。他在吹奏中加入了《山海經》裏誇父逐日的傳說片段,用旋律描繪著巨人追逐太陽的執著與悲壯。當這段旋律響起時,機械誇父的軀體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那些金屬關節的縫隙中滲出金色的能量流,如同神話中流淌的血液。
    “檢測到故事能量注入……耦合度提升至68……”誇父的電子音變得激昂起來,原本冰冷的機械聲中竟然帶上了一絲屬於生命的溫度,“維度弦實體化概率上升!”
    狂風驟歇,昆侖斷口陷入詭異的寂靜。陳青禾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粘稠,仿佛置身於某種液態的光中。他繼續吹奏著,將機械誇父帶來的未來科技元素與山海世界的古老傳說編織在一起:用電子音模擬星鐵冷卻的嗡鳴,用弦族振動表現盤古開天的裂隙,用嗩呐的本音訴說著人類文明對未知的探索。
    三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在他的唇下逐漸融合,形成一種從未有過的全新旋律。當第一個完美耦合的和弦響起時,奇跡發生了——
    陳青禾的眼前炸開一片璀璨的光海,無數條彩色的絲線從虛空中浮現,如同天地間最華麗的織錦。這些絲線粗細不一,有的如嬰兒發絲般纖細,閃爍著柔和的藍光;有的如巨蟒般粗壯,流淌著熾熱的金色洪流。它們縱橫交錯,貫穿天地,將昆侖斷口、破碎的維度錨、機械誇父,甚至遠處窺伺的清道夫“零”都連接在一起。
    “維度之弦……”陳青禾喃喃自語,淚水不知不覺滑落。他終於明白弦族所說的“振動構成世界”是什麽意思,這些彩色絲線就是維度的本質,每一條都代表著一種規則、一段故事、一個可能的世界。
    《抬花轎》的節奏在新旋律中化為穩定的節拍,如同維度運轉的脈搏;機械誇父的電子音構成了精確的框架,如同宇宙的數學法則;而弦族的振動則填充其中,賦予這一切以生命與情感。陳青禾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維度的一部分,他的呼吸與弦的振動同步,他的心跳與旋律的節奏共鳴。
    “耦合度91……維度錨碎片響應……”機械誇父指向那半塊殘存的晶體,此刻它正懸浮在空中,表麵的裂紋被彩色絲線逐漸縫合,“清道夫‘零’正在撤退!”
    陳青禾望向虛空,那團虛無果然在向後退縮,維度之弦形成的光網似乎對它有著天然的克製作用。但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隻要維度錨沒有完全修複,清道夫就會卷土重來。
    他將所有力量灌注於嗩呐之中,吹奏出旋律中最激昂的部分。這段旋律融合了機械誇父的未來科技能量與弦族的高維振動,形成一道金色的音波洪流,順著維度之弦湧向四麵八方。所過之處,斷裂的絲線開始重新連接,破碎的維度邊界泛起漣漪,連昆侖斷口的岩石都開始發出微光。
    維度錨碎片在音波中劇烈震顫,表麵的紋路與嗩呐完美同步,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光芒。陳青禾能感覺到無數古老的信息順著琴弦湧入腦海:上古高維文明建造維度錨的場景,《山海經》作為規則法典的誕生過程,無數平行世界的興衰更替……這些信息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意識,卻又被新旋律的力量完美整合。
    “耦合度100!《維度序曲》完成!”機械誇父的電子音中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維度錨修複率提升至60!維度邊界穩定度上升!”
    陳青禾緩緩停下吹奏,最後一個音符在山穀中久久回蕩。那些彩色的維度之弦並沒有消失,而是如同星辰般懸浮在空中,將昆侖斷口映照得如同幻境。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嗩呐,原本布滿裂紋的嗩呐杆此刻完好如初,表麵的紋路流淌著淡淡的金光,仿佛與維度之弦融為了一體。
    “這就是……維度的真相?”陳青禾輕聲問道,聲音中帶著疲憊,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機械誇父走上前,巨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托住那半塊修複中的維度錨:“根據數據山海經的最終條目記載,維度本就是由故事與規則編織的網絡。你的嗩呐音之所以能影響維度,是因為它承載了人類文明最真摯的情感與記憶。”
    陳青禾望著那些依然閃爍的維度之弦,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尋找維度錨點不僅僅是為了穩定山海世界,更是為了守護這些由故事與情感編織而成的維度之弦。而他的嗩呐,就是連接不同維度、修複破碎規則的關鍵。
    就在這時,虛空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低吼,清道夫“零”雖然退去,卻留下了濃重的虛無氣息。陳青禾知道戰鬥還未結束,維度錨的修複隻完成了一半,而那個隱藏在幕後的“織網者”至今沒有露麵。
    但他不再感到迷茫和恐懼。他握緊手中的嗩呐,感受著維度之弦傳來的共鳴,仿佛聽到了無數平行時空的自己發出的呼應。機械誇父的電子音在他耳邊響起,如同最可靠的戰鼓;弦族的振動頻率在他心中回蕩,如同最靈動的指引。
    “下一站,我們去哪裏?”陳青禾抬頭看向機械誇父,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機械誇父的眼部傳感器亮起堅定的藍光,指向虛空深處某個隱秘的坐標:“數據顯示,最後一塊維度錨碎片在大荒東經的歸墟深淵。那裏是《山海經》記載的‘萬水歸處’,也是維度法則最混亂的區域。”
    陳青禾將嗩呐扛在肩上,邁步走向斷口邊緣。維度之弦在他身邊輕輕拂過,如同在為他送行。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半塊懸浮在空中的維度錨,它的光芒已經穩定了許多,正在緩慢而堅定地修複自身。
    “走吧。”陳青禾的笑容在星光下格外明亮,“讓我們去給這個混亂的維度,吹奏一首新的序曲。”
    機械誇父發出低沉的轟鳴,龐大的身軀與陳青禾並肩而立。在他們身後,昆侖斷口的風再次響起,卻不再是割裂一切的罡風,而是帶著維度之弦的共鳴,如同天地間最宏大的和聲。而在遙遠的四維競技場,某個由無數齒輪與觸手組成的聚合意識正緩緩睜開眼睛,注視著這顆在維度風暴中逆勢奏響的嗩呐,眼中閃過一絲凝重與……期待。
    陳青禾並不知道自己的新曲已經引起了更高維度存在的注意,他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用手中的嗩呐,將那些破碎的維度之弦重新連接,讓山海世界的故事繼續流傳下去。無論是機械誇父帶來的未來科技,還是弦族守護的古老振動,亦或是清道夫代表的虛無力量,都將在他的嗩呐聲中,譜寫出全新的維度篇章。
    歸墟深淵的坐標在前方召喚,新的維度法則等待著被理解,而《維度序曲》的第一個音符,才剛剛在浩瀚的星空中回蕩。陳青禾深吸一口氣,迎著維度之風,邁出了前往下一個未知世界的腳步,他的嗩呐在星光下閃爍著,如同永不熄滅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