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尋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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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公公恭恭敬敬地回應道:“在他為您診病之際,我便已派遣內衛之人前去徹查他的底細了,隻可惜往昔之事定然難以查探,至於日後之事倒是可以追蹤一段時日。”
    “切莫讓他有所察覺,畢竟他是在為朕效力,除非他心懷不軌,另有企圖,方可稟報於朕。”,薑立地言罷,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向眼前的奏折。
    奏折的內容竟然是為女兒挑選伴讀之事,他憶起這些年來確實對女兒有所虧欠,她這般年紀找幾個女孩子一同玩耍也並無不可,遂提筆一揮,落下一個蒼勁有力的“準”字。
    接連批閱了幾份奏折後,他仍覺意猶未盡,興奮之情仿若尚未褪去,於是又拿起一份奏折,這份奏折所奏之事乃是伴讀名單。
    他再次翻出適才看過的奏折,審視著日期,這兩份奏折顯然已積壓多日,看來自己近來確實對政務有所疏忽。
    再次審視名單,確認並無異樣後,他又批下一個“準”字。
    剛放下奏折,他又憶起女兒的千叮萬囑,要將她的好友添加上,於是又添上兩個名字。他人他雖不甚了解,但那頭倔驢的品性著實不錯,女兒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人在興奮之時,工作效率往往極高,不知不覺間,已然夜深人靜,三更之末。早有太監輕聲提醒,該歇息了,此時他的精神也略感疲憊,遂就寢歇息。
    清晨,鳥兒的啁啾聲從窗外傳來,仿佛在宣告著新的忙碌的一天已然開啟。妘姝緊緊地裹了裹肩上的披風,感受著冷風如利刃般灌入屋內,卷走大量的熱氣。
    “今日想必已近冰點,為何還未見雪花飄落?”,妘姝喃喃自語。
    瓊玉細心地為她整理著裙角,輕聲說道:“小姐,您居於溫暖的屋內,身著厚實的衣裳,自然期盼著瑞雪早日降臨。然而城中尚有一些人隻能依賴他人的施舍度日,您並未親眼目睹,官府所設的暖屋裏早已人滿為患。”
    妘姝翻了個白眼,暗自思忖自己是否對她過於寬容了,自己不過是隨口感慨一句,竟然也能被她如此頂撞。隨後她得出一個結論,似乎近來自己對她確實和善了些許。
    在瓊玉喋喋不休的話語聲中,妘姝卻任由她為自己穿上那雙華麗的繡花鞋,然後才緩緩步出門去。
    在大門口,她恰巧遇見正要出門的姐姐妘月影,趕忙上前打招呼。
    豈料妘月影急忙拉著她如脫兔般一路狂奔出府,直至跑得氣喘如牛,再也望不見府門的蹤影,方才停下腳步。
    妘姝看著她喘息不止的模樣,戲謔道:“姐姐,您莫不是被惡犬追趕?跑得如此之快。”
    “呸呸呸~”,妘月影拉著她,嗔怪道,“什麽惡犬追趕,我要去告知母親,說你罵她是狗。”
    “好姐姐,人家真的不知道嘛。”,妘姝搖晃著她的手臂,嬌聲嬌氣地撒嬌道,“到底發生何事了呢?”
    妘月影眼角一挑,“也唯有你今日未曾去給母親請安,自然不知曉。她與姨娘不是有孕在身嗎?二人打算大發慈悲,今日前往城外寺廟還願。中午之前定然是無法返回了,午後還要向朝廷開設的暖屋捐贈一些煤炭。如此一來,今日便休想玩樂了,換作是你,恐怕也會選擇逃離。”
    聽完妘月影的話,妘姝頓感如芒在背,方才母親和姨娘二人定然是尾隨在姐姐身後,自己若是稍晚一步,必定會被她們攔住。如此一來,今日之事便難以成事了,為此她對姐姐連聲道謝。
    “我們倆姐妹,何須言謝,若真要謝我,就陪我去參加李府小姐的慶生會吧。”,妘月影柔聲回應道。
    “啊,姐姐,我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今日還未去逛茶樓呢。對了,萬家茶樓有最新的雜耍表演,聽聞有小狗鑽火圈和神奇的魔術等精彩節目,我得趕緊去占個好位置,姐姐要不要一同前往?不去呀,那妹妹我就先行一步啦。”,妘姝佯裝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樣,企圖蒙混過關,隨後轉身便帶著瓊玉如疾風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妘月影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不禁暗自搖頭歎息。這個妹妹其他方麵都堪稱完美,唯獨不喜社交。昔日有薑慕檾等人糾纏不休時,她不願與諸位大家閨秀往來倒也罷了,如今薑慕檾等人已然低調行事,她卻依舊故我,真不知她整日裏究竟在忙碌些什麽。
    妘姝自然對參加貴族和官家小姐的聚會提不起絲毫興趣,在她眼中,此類聚會不僅項目單調乏味,還充滿了虛偽與做作,遠不如幾人聚在一起打牌來得有趣。
    雖說她對修煉界的牌類所知有限,但她深知,但凡能夠流傳下來的,皆是經典之作。
    其實她心裏也跟明鏡兒似的,在貴族和官員家庭中,夫人和孩子們的聚會乃是拉近關係的絕佳途徑。倘若哪天自己遭遇不測,也能得到各方的援助,這無疑是一種關係網的構建。
    提及拉關係,有些人腦海中首先浮現的便是送錢送禮,然而,這不過是最為低級的手段罷了。真正高明的人,會在休閑娛樂中巧妙地建立關係。此時,所投入的不僅僅是感情、時間和人情,更是一種信任與默契。再親密的關係,如果缺乏日常的維係,也必將逐漸疏遠,直至形同陌路。
    妘姝往昔亦曾處於龍國官僚體係之底層,然其對整個體係之認知卻最為真切。於斯體係中,上升之途雖多,然獨無認真做事、踏實做事者,亦或僅具此點尚不足,尚須會做人,能得上方領導之賞識。
    閑言少敘,言歸正傳。
    妘姝拍著胸脯,微微喘息,心有餘悸道:“險些又被拉去當那二次壯丁。”
    瓊玉茫然不解地望著她,對小姐口中之“壯丁”茫然無知,不知小姐何以為壯丁,但她知曉,此等話語皆是於邊遠地區向當地人和那些商販所學之遠方國度之言。
    “小姐,我們現今欲往何處?”,她問道。
    妘姝伸手欲摸腦袋,卻碰及發釵,方憶起自己現今頭上之發釵與發型已非昔日板寸之模樣,遂手往前一指,“走,我們往木材市場去。”
    瓊玉卻是拉住她,勸道:“去市場亦不可亂跑,有何事不若遣趙甲與歸齊二人代您跑腿,畢竟您乃千金大小姐,往那等肮髒不堪之地作甚。”
    妘姝略一思索,亦覺有理,已然付錢雇人,何必令其閑置。
    於是她便令瓊玉去喚二人,自己則尋至城西冠寓瓦舍中之一間茶樓,挑了二樓一靠窗之座,眺望著瓦舍中之遊樂節目。
    於古代,瓦舍者,商業娛樂之場所也,據傳北宋時之汴京城,便有五十餘所瓦舍及大小勾欄,此處乃借鑒其詞。
    實則宛京城之瓦舍與勾欄,一般入夜後最為熱鬧,畢竟彼時人皆閑暇,然白日裏亦不差多少,此乃巨型城市之底蘊也。
    相比於妘姝昔日在茶樓中觀賞的節目,此處的節目種類繁多,猶如繁星點點,然而其精彩程度卻參差不齊,宛如那夜空中的明月與繁星,畢竟環境各異,所針對的受眾不同,氛圍亦大相徑庭,就好似那皮影戲,於大白天時,屋內的效果顯然要比屋外更為出色。
    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然而即便再如何喧鬧,也終有讓人感到厭倦之時,就連妘姝都覺得時間過得有些漫長,瓊玉這才終於帶著趙甲姍姍而來。
    剛一坐下,她便如牛飲般連灌了幾杯茶水,嬌聲嗲氣地說道:“哎呀,渴死人家了,小姐,您不知道,他們住的地方簡直比那迷宮還要難找,木材市場更是猶如那海底撈針一般。”
    妘姝卻對她那誇張的表演視若無睹,心中暗自思忖,明明就是乘坐馬車來來去去,哪有她這般模樣,若是在炎炎夏日,或許還說得過去。
    她的目光轉向那恭恭敬敬的趙甲,隻見他的手上提著一個袋子,裏麵想必便是自己所需的木頭樣本。
    果不其然,趙甲說道:“這便是小姐您所要的木材,我讓他們每種都放置了幾塊棄之不用的小方塊在其中,不知是否能符合您的要求。”說著,他將口袋輕輕放在桌麵上,緩緩打開,並極力張大口袋口,好讓裏麵的木頭盡數展現在眾人眼前。
    妘姝信手拈起一塊,這應當是一塊鬆木,至於具體是何品種的鬆木,她也無從知曉,隻是能嗅到其上散發的氣味。
    隨後她又接連換了幾塊,雖然她無法辨認出這些木材的品種,但趙甲顯然是做足了功課,對每一種木材的品種和特色都能如數家珍般一一道來。
    然而,隨著她查看的木塊數量逐漸增多,她的眉頭卻如那被風吹皺的湖麵一般,緊緊地皺了起來,隻因這些木材都太過普通,毫無特別之處。
    雖然昨夜她覺得可以逐一嚐試,但是要曉得木材的種類猶如繁星般繁多,即便自己提取了一些香液,也難以將每種木材的香氣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所以她覺得在嚐試的過程中還是需要講究一些方法,不能將普通木材也納入其中,畢竟這種木材數量眾多,說不定在哪塊木材中就有天然形成的腺瘤,能夠自身存儲些許香氣,從而引發蟲子的異動。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既然膽敢將蠱蟲放入羊公子的胃中,自然是有恃無恐,毫不畏懼他會遇到蠱蟲所喜好之物。
    這也是妘姝後來才恍然大悟的,此刻她所看到的這些木頭都屬於平凡無奇的材料,隨處都可能現身,所以羊公子輕而易舉就能碰到,因此反而成了最不可能的。
    看到妘姝的神情,趙甲心知肚明她沒有一個能入眼的,畢竟他是長期在外奔波的人,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小姐,要不您把您想要尋找的東西詳細地描述給我聽,然後我幫您分析分析。”,他措辭委婉地說道。
    妘姝一聽,覺得甚有道理,自己一個人苦思冥想又怎能比得上眾人集思廣益呢。
    於是她說道:“其實我是想尋覓一種特殊的木材,幾乎無人問津,就如此簡單。”
    “沒人使用的木材?那可真是數不勝數,好些木材的材質猶如朽木般不堪,除了焚燒別無他用,還有些生長緩慢,本體又如同疏鬆的海綿,同樣也是一無是處,……”
    妘姝搖搖頭,“它的材質理應較為堅硬。”,話剛出口,她突然又覺得木質為何一定要堅硬,難道柔軟就不行嗎?於是她又趕忙改口道:“隻要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都不行,木質不一定非要堅硬。”
    日常難以見到,這讓趙甲也如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日常難以見到的特殊木材,日常難以見到……”
    一盞茶時間後,趙甲仿若醍醐灌頂般,突然發問道:“既然難以見到,宛如那深山中的稀世珍寶,宛京城裏怎會有呢?”
    這句話猶如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妘姝的眼眸,她心中暗自思忖,深山裏才有,但那隻蠱蟲在使用之前究竟是如何飼養的呢?那些專門養蠱的人自然有諸多手段去精心嗬護,然而,一個隻會些簡單操縱手段的人,或許會像訓練小狗鑽火圈一般,給它投喂它所喜好的食物。
    她當機立斷,斬釘截鐵地說道:“那東西宛京城裏定然有,隻是可能僅有那麽一兩株,宛如那鳳毛麟角般珍稀。”
    在這裏,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那就是幕後之人其實並不精通蠱道或者說禦蟲之術,因為真正的高手,他甚至能夠遠程操控蠱蟲,猶如那技藝嫻熟的舞者,能精準地控製蠱蟲進食的口數。然而,在操作之後,必須要盡快給予神力獎勵,而如今羊公子胃中的蠱蟲卻好似那脫韁的野馬,肆意啃咬,這分明是訓練的結果。
    當然,她其實並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事實就是如此,隻是後麵這種可能性猶如那高懸的明月,清晰可見。
    趙甲聞聽此言,當即如獲至寶般,興奮地拍著大腿,高聲說道:“有了。”
    隨即,他就在妘姝兩人那急切目光的催促下,口若懸河地講了起來,“宛京城裏有一位大師,名曰幹休育,他那祖傳的種植功底,恰似那深厚的土壤,孕育著無數的奇花異草。在園林設計、花木育成等方麵,他更是經驗豐富,猶如那睿智的園丁,幾乎宛京城裏所有珍稀植物都會請他指點迷津,可以說整個宛京城裏就沒有他不熟知的植物。”
    妘姝一聽便心知肚明,這位幹大師無疑是宛京城裏對植物最為了解的人,她當即催促趙甲帶路,迫不及待地想要親自拜見這位種植界的大師。
    趙甲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引領著主仆二人馬不停蹄地前往尋找幹大師。
    馬車在道路上疾馳而過,不時驚起幾個孩童,宛如那受驚的小鹿。不到盞茶時間,馬車便穩穩地停在了一個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園區。
    妘姝一眼便瞧出,此處的花草樹木皆與眾不同,無論是枝繁葉茂的,還是光杆司令般的,皆散發著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宛如鋼鐵般堅硬,絲毫不像其他地方的植物,在這惡劣的天氣下,有些早已如霜打的茄子般,毫無生氣,在寒風中苦苦支撐。
    “聽聞幹大師常年在此園中,此園亦是幹大師的私人領地,不過他卻將此園對外開放,以供眾人遊覽。此處眾多皆是珍稀植株,說不定就有您尋覓之物。”,趙甲邊說邊指向一側的警示牌。
    妘姝仔細研讀了一番才恍然大悟,幹大師雖允許眾人入園遊覽,但也有言在先,但凡發現有破壞者,必將嚴懲不貸,甚至可能遭受酷刑,這是參觀者與他的約定。
    透過這個警示,她深切地感受到幹大師不僅對植物了如指掌,對人性亦是洞察入微。
    幾人在迂回曲折的小道上穿梭,猶如置身於迷宮之中,走了許久,終於抵達叢林深處的一棟隱蔽小屋前。
    “幹大師,您可在否?”,趙甲輕叩門扉,然而數次之後,依舊未見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