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鹹魚卜卦言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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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的陽光暖融融地曬著,玉角小豬在牆角新翻的泥地裏打滾,把自己糊成了個泥球。阿澈已經徹底從青銅虎的“紅眼驚嚇”中緩過神來,正小心翼翼地抱著他那“洗香香”的小虎虎,坐在小馬紮上,用一根柔軟的草莖,極其認真地……給它“刷牙”。
    “小虎虎……張嘴……啊——”阿澈模仿著雲渺給自己刷牙的樣子,把草莖往青銅虎那空洞的虎口裏捅,小嘴還配音,“刷刷刷……蟲蟲……跑光光!”
    青銅虎毫無反應,任由小主人擺布,空洞的虎口裏塞滿了草莖。
    雲渺坐在旁邊石階上,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心神不寧。指尖被劃破的微痛早已消失,但木盆裏那衝天而起的血光、凶戾的暗紅虎瞳、還有阿澈眼中一閃而逝的淡金流光……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腦海裏。這青銅虎絕對是個燙手山芋!可看阿澈那寶貝的樣子,強行拿走怕是要水漫玄清觀。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牆角陰影裏那個抱著酒壇子、鼾聲均勻的老鹹魚。這老家夥……剛才是不是掐訣了?那股瞬間撫平躁動的暖意……
    “師傅!”雲渺決定不憋著了,幾步走到牆角陰影處,叉著腰,“別裝睡了!起來!有事問你!”
    清虛的鼾聲毫無變化,甚至還咂巴了一下嘴,仿佛夢到了美酒。
    “關於阿澈撿回來那隻青銅虎!”雲渺加重語氣,“剛才那血光!那紅眼珠子!怎麽回事?!是不是什麽邪門的玩意兒?會不會對阿澈有影響?!”
    鼾聲……依舊。
    雲渺額角青筋一跳,祭出殺手鐧:“再不起來!扣您下個月的‘醉仙釀’配額!一滴都沒有!”
    “嗝兒……”清虛的鼾聲戛然而止,喉嚨裏發出一個悠長的、帶著濃鬱酒氣的嗝。他慢悠悠地睜開一隻渾濁的老眼,睡意朦朧地瞥了雲渺一眼,聲音含混:“……吵吵什麽……擾人清夢……不就是……個破……銅疙瘩……大驚……小怪……”
    “破銅疙瘩?!”雲渺聲音拔高,“那玩意兒剛才差點用紅眼珠子把我跟阿澈瞪死!還吸了我的血!這叫破銅疙瘩?!”
    “哦?”清虛那隻睜開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一瞬,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了然?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抱著酒壇子,撓了撓那幾根倔強的白發,“吸……血了?哪……哪兒吸的?”
    雲渺沒好氣地伸出還殘留一點紅痕的食指:“這兒!就剛才給它洗澡的時候!劃破了滴進去的!”
    清虛渾濁的老眼眯縫起來,如同老貓審視獵物,極其緩慢地掃過雲渺的指尖,又極其隱晦地掃了一眼遠處正認真給青銅虎“刷牙”的阿澈。他枯瘦的手指在油膩的道袍上無意識地搓了搓,似乎在……計算著什麽?
    “嗯……”老鹹魚拖長了調子,含糊不清地嘟囔,“……童子尿……畫地圖……龍氣……引動……老藤……虎煞……吞金……噬血……嗯……有點意思……”
    他的聲音太低,雲渺隻隱約聽到“童子尿”、“龍氣”、“虎煞”、“吞金噬血”幾個詞,心頭警鈴更是大作:“師傅!您嘀嘀咕咕什麽呢?到底怎麽回事?這玩意兒留不得吧?要不……趁阿澈不注意,我給它扔後山懸崖下去?”
    “扔?”清虛那隻半睜的眼睛斜睨了雲渺一眼,帶著一種“朽木不可雕”的鄙夷,“暴殄……天物……敗家……玩意……”
    雲渺:“……” 她感覺自己的血壓在飆升!“那您老倒是說清楚啊!它到底是什麽?!”
    清虛沒直接回答。他抱著酒壇子,慢悠悠地站起身,動作僵硬得仿佛生了鏽的傀儡。他在牆角那堆雜物裏一陣翻找,叮鈴咣啷,灰塵四起。最後,他極其鄭重地……從一堆空酒壇子底下,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棋盤?
    一個極其破舊、邊緣都磨出了包漿、上麵縱橫交錯的線條都模糊不清的……空白棋盤!連一顆棋子都沒有!棋盤一角,還用焦炭歪歪扭扭地畫了個葛優癱的火柴人,旁邊潦草地寫著兩個小字——“天機”?
    雲渺嘴角抽搐:“……師傅,您老該不會想用這破棋盤給我算一卦吧?” 她對自家師傅的卜算能力深表懷疑——上次那張蚯蚓箭頭藏寶圖還記憶猶新!
    清虛沒理她的吐槽,渾濁的老眼盯著那空白棋盤,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帶著一絲……肅穆?他枯瘦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帶著某種古老韻律地……拂過棋盤上模糊的紋路。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雲渺目瞪口呆的動作!
    隻見老鹹魚極其鄭重地、雙手捧起懷裏那壇喝了一半的“醉仙釀”!那壇他平時當命根子護著,雲渺碰一下都要炸毛的寶貝酒!)
    他將酒壇口微微傾斜,小心翼翼地……將裏麵澄澈如琥珀、香氣四溢的珍貴酒液……如同祭天般,極其緩慢、極其均勻地……淋在了那麵空白的棋盤之上!
    酒香瞬間彌漫開來,帶著醉人的芬芳。珍貴的酒液浸潤了棋盤,沿著模糊的棋路溝壑流淌,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仿佛被幹涸的土地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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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您瘋啦?!暴殄天物啊!這酒多貴啊!”雲渺心疼得直抽抽,差點撲上去搶救!
    清虛充耳不聞。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被酒液浸潤的棋盤,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而模糊,如同遠古的禱言,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和……蒼涼。
    隨著他的念誦,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浸潤了“醉仙釀”的棋盤上,原本空無一物的溝壑紋路間,竟隨著酒液的流淌和蒸發,隱隱約約地……浮現出點點極其細微、如同星辰般的……暗金色光點!光點明滅不定,仿佛在酒液中沉浮,勾勒出某種玄奧莫測的軌跡!
    阿澈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抱著青銅虎好奇地湊過來:“師祖爺爺……下棋棋?用……酒酒下?”
    清虛對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覺。他枯瘦的手指,極其緩慢、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蘸著棋盤上殘留的酒液,在那些明滅的暗金光點之間,極其艱難地……淩空勾勒起來!
    沒有筆。
    沒有墨。
    隻有指尖蘸著酒液,在虛空中劃過無形的軌跡!
    隨著他指尖的勾勒,棋盤上那些暗金光點仿佛受到了牽引,開始極其緩慢地移動、匯聚!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初開、萬物生滅的宏大、蒼涼、又帶著無盡肅殺之氣的無形壓力,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後院!
    玉角小豬停止了打滾,不安地“哼唧”著。
    阿澈懷裏的青銅虎,極其極其微弱地……震動了一下,空洞的虎口似乎有幽光一閃而逝。
    雲渺更是感覺胸口發悶,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驚駭地看著自家師傅——這老鹹魚……來真的?!
    清虛的指尖越劃越慢,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那幾根倔強的白發都仿佛失去了精神,軟塌塌地貼在頭皮上。他渾濁的老眼裏布滿了血絲,死死盯著棋盤上那越來越清晰、由暗金光點勾勒出的……一個極其扭曲、仿佛被撕裂的……凶戾獸形輪廓!
    那獸形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擇人而噬的滔天凶煞之氣!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獸形輪廓的核心位置,一點極其刺目、如同凝固血滴的……暗紅色光芒,正散發著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冰冷死意!
    “噗——!”
    就在獸形輪廓即將完全成型的瞬間!
    清虛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他臉色瞬間變得金紙般慘白,一口殷紅的鮮血毫無征兆地狂噴而出!鮮血如同血雨,星星點點地灑落在被酒液浸潤的棋盤上!
    “師傅!”雲渺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清虛!
    那口心頭精血落在棋盤上,如同滾油潑雪!
    “嗤啦——!”
    一聲刺耳的輕響!
    棋盤上那剛剛凝聚的凶戾獸形輪廓和那點刺目的暗紅血芒,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幻影,瞬間扭曲、崩散、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個被鮮血和酒液汙得一塌糊塗、還冒著絲絲青煙的破舊棋盤!
    那股籠罩後院的宏大蒼涼氣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幹幹淨淨。
    清虛靠在雲渺身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汙穢的棋盤,裏麵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疲憊、驚悸和……一絲深深的忌憚!
    “師……師傅?您怎麽樣?”雲渺看著師傅嘴角刺目的血跡和瞬間萎靡的氣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老鹹魚雖然坑,但也是她最大的靠山啊!
    清虛沒有回答,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那汙穢的棋盤,又極其艱難地、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指向旁邊抱著青銅虎、一臉茫然又擔心的阿澈。
    他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血沫:
    “……大……凶……”
    “……血……光……滔天……”
    “……殺……劫……臨……頭……”
    “……應……在……他……”
    最後一個“他”字,那枯瘦的手指,分明正正地……指向了懵懂無知的阿澈!
    “轟隆!”
    仿佛一道驚雷在雲渺腦中炸開!
    她猛地低頭看向懷裏的兒子!
    阿澈似乎被師傅蒼白的臉色和嘴角的血跡嚇到了,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抱著青銅虎的小手更緊了,怯生生地小聲問:“娘親……師祖爺爺……吐血了……是……是阿澈……不乖嗎?”
    雲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死死摟住兒子,再看向那汙穢的棋盤和萎靡的清虛,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懼,如同毒藤般緊緊纏住了她的心髒!
    大凶!血光滔天!殺劫臨頭!
    應在他身上?!
    應在她才五歲的阿澈身上?!
    “不……不可能!”雲渺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她猛地抬頭看向清虛,眼中是驚惶、是質疑、更是不敢置信的瘋狂,“師傅!您算錯了!對不對?!是不是剛才酒喝多了眼花了?!阿澈才五歲!他能有什麽殺劫?!您說話啊!”
    清虛沒有回答。
    他靠在雲渺身上,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虛空,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那血光彌漫、殺機四伏的未來。那眼神裏的疲憊和驚悸,如同沉重的枷鎖,死死壓在了雲渺心頭。
    老鹹魚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搖了搖頭。
    然後,他腦袋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嘴角那抹刺目的鮮紅,在暖融融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牆角,那麵汙穢的棋盤,無聲地冒著最後一縷青煙。
    玉角小豬不安地蹭著阿澈的小腿。
    阿澈抱著冰冷的青銅虎,懵懂的大眼睛裏,映著娘親瞬間慘白的臉和師祖爺爺嘴角的血跡。
    陽光依舊明媚。
    後院的空氣,卻已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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