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鹹魚賠笑補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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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遷躍的眩暈感尚未完全散去,乾坤一芥舟核心艙室內一片狼藉,仿佛剛被龍卷風臨幸過。各種瓶瓶罐罐、玉簡書籍、以及雲渺順手薅來的幾株仙草,全都東倒西歪地滾落在地。最顯眼的是角落裏那隻古樸的紫砂小湯鍋,鍋蓋都震歪了,正“滋滋”冒著幾縷委屈的白氣。
“嗚…娘親…澈澈耳朵裏還在嗡嗡嗡…像有一百隻蜜蜂在吵架…”阿澈小臉埋在雲渺懷裏,兩隻小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耳朵,大眼睛裏淚光還沒幹透,小奶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委屈和生理性的不適。
雲渺抱著兒子,自己也靠在一堆軟墊上緩氣,七彩的眸子還殘留著驚魂未定。她低頭親了親兒子發頂:“澈澈乖,沒事了,壞叔叔的炮仗離我們很遠了。” 心裏卻忍不住瘋狂刷屏:炮仗?那是萬劍仙宗萬年傳承的護山大陣碎成渣了好嗎!就因為師祖嫌吵,在夢裏揮了揮手!這離譜程度簡直突破天際!
“滋……啦……意念:湯鍋核心表示,本次超負荷空間遷躍+被動防禦能量衝擊,導致舟體‘龍鱗’甲片輕微受損率0.7,核心能量儲備下降至65.8,‘靜幽穀’睡眠環境模擬模塊因外部劇烈能量幹擾物理靜音衝擊波),短暫離線,現已恢複。溫馨提醒監護人雲渺):債務主體幼崽)因劇烈聲波衝擊導致輕微內耳震蕩,建議攝入溫養神魂類流食。湯鍋已預熱,隨時可提供‘安神定魄蓮子羹’服務。)”
白澤的聲音在雲渺識海裏響起,帶著一種“本神獸盡力了,要怪就怪外麵動靜太大”的甩鍋意味。
雲渺嘴角抽了抽。這鍋甩的,終極原因還不是歪脖子樹下那位祖宗!
就在這時——
“呼……嗯……?……”
歪脖子老槐樹下,清虛老道那均勻綿長的鼾聲,極其突兀地……中斷了。
他眉頭先是極其不爽地皺緊,仿佛在夢裏被什麽東西硌著了,緊接著,那雙仿佛能洞穿萬古卻又常年被憊懶覆蓋的眼皮,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
那眼神,混沌、茫然,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被強行從甜夢中拽醒的極度不爽和起床氣。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頭頂隨風輕擺的槐樹葉,似乎在確認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然後,他那雙半睜半閉、仿佛蒙著一層霧氣的眼睛,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我到底造了什麽孽”的困惑,轉向了雲渺和阿澈所在的舟首方向。
雲渺心頭警鈴大作!抱著阿澈的手下意識收緊。來了!師祖的秋後算賬……呃,或者說,睡醒後的懵逼質問?
清虛的目光先是落在雲渺臉上,混沌的眼神裏似乎閃過一絲“哦,是這孽徒啊”的了然。然後,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老年人特有的遲鈍感,移到了雲渺懷裏,那個還在捂著耳朵、小嘴癟著、大眼睛水汪汪的阿澈身上。
小家夥對上那雙半睜半閉、仿佛蘊藏著無盡星海又帶著濃濃“我好困”的眼睛,嚇得小身子一抖,下意識地往娘親懷裏又縮了縮,怯生生地、帶著哭腔小聲喊了一句:“師…師祖爺爺…澈澈耳朵痛痛…外麵有壞叔叔放好大好大的炮仗…”
“炮……仗……?” 清虛老道極其緩慢地重複了一遍,混沌的眼神裏似乎更茫然了。他像是宕機的老古董智腦,極其緩慢地接收著外界信息,試圖理解“炮仗”和他被吵醒之間的關係。
然後,他那半夢半醒、帶著無盡混沌和一絲被吵醒後天然不爽的神念,極其自然地、如同水銀瀉地般……順著剛才那股“物理靜音”意誌的來路,極其隨意地往回“掃”了一眼。
這一眼,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
萬劍仙宗,萬劍峰。
主殿玄鐵大門上,烈陽劍尊的兩條腿還在微微抽搐。幸存的弟子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雞地看著徹底消失、連一絲能量殘留都沒有的護山大陣原址,以及那如同被天外隕星反複蹂躪過、遍地狼藉、處處廢墟的主峰廣場。空氣裏彌漫著死寂的絕望和劫後餘生的茫然。
清虛老道的神念“掃”過這片末日景象。
他那混沌、茫然、帶著濃重起床氣的眼神,極其明顯地……凝滯了那麽一瞬。
半睜半閉的眼皮似乎往上抬了那麽一絲絲。
“……嗯……?”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濃濃困惑和“這誰幹的”意味的鼻音,從他喉嚨裏含糊地滾了出來。
緊接著,他那張常年沒什麽表情、主打一個“懶得動”的鹹魚老臉,極其罕見地、極其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三分心虛,三分尷尬,三分“哎呀不好意思下手重了點”,還有一分“老人家睡迷糊了你們多擔待”的強顏歡笑。配上他那副剛睡醒、頭發還翹起幾縷的尊容,簡直……慘不忍睹。
“嗬…嗬嗬……” 幾聲幹巴巴的笑聲,仿佛是從生鏽的齒輪裏硬擠出來的,在寂靜的舟首響起。清虛老道努力維持著那個僵硬的笑容,眼神飄忽,不敢看雲渺,也不敢看阿澈,仿佛一個不小心把鄰居家祖傳古董花瓶碰碎了,正試圖用笑容蒙混過關的老頑童。
“那…那個……小…小徒孫啊……” 清虛的聲音沙啞幹澀,帶著前所未有的“和氣”和…討好? “沒…沒嚇著吧?外麵…那個…呃…動靜…是有點…大了哈?”
雲渺:“……”
她七彩的眸子瞪得溜圓,看著師祖臉上那比哭還難看的“賠笑”,再想想剛才萬劍仙宗那副人間地獄般的景象……一股強烈的、荒謬絕倫的喜感混合著“師祖您老也有今天”的吐槽欲,直衝天靈蓋!她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阿澈也被師祖爺爺這“奇怪”的笑容和語氣搞懵了,暫時忘了耳朵痛,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小聲嘀咕:“師祖爺爺…你的臉…抽筋筋了嗎?”
“咳!” 清虛老道被小徒孫這天真的補刀噎得老臉一紅也可能是憋的),那僵硬的笑容差點垮掉。他連忙幹咳一聲掩飾尷尬,眼神更加飄忽,仿佛在尋找地上有沒有地縫可以鑽進去。
“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含糊地嘟囔著,努力想把那尷尬的笑容收回去,但似乎麵部肌肉不太聽使喚,導致表情更加扭曲古怪。
“滋……啦……意念:湯鍋核心檢測到債務主體監護人雲渺)麵部肌肉群呈現不規則高頻顫動憋笑),生命體征正常。檢測到外部債務關聯方清虛老道)出現極其罕見的‘尷尬心虛強笑’複合型表情,數據庫無匹配項,已記錄為‘鹹魚式賠笑’,存入‘老鹹魚行為藝術’檔案庫。)” 白澤的吐槽精準送達。
清虛老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笑容”實在有點驚世駭俗,努力了幾次,終於把那僵硬的弧度給壓了下去,恢複成平日那副半死不活的鹹魚臉,隻是眼神裏殘留的那點心虛和尷尬,怎麽也揮之不去。
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仿佛那能撓掉滿心的不自在。最終,他像是認命般地、極其無奈地、帶著一種“算了算了,就當給徒孫壓驚”的破罐子破摔心態,長長地、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擾人清夢……真是不像話……” 他嘟囔著,像是抱怨那些“壞叔叔”,又像是在抱怨自己。
然後,在雲渺和阿澈好奇雲渺)與懵懂阿澈)的注視下,清虛老道極其不情願地、慢吞吞地……抬起了他那根枯瘦、仿佛從來沒幹過重活的手指。
指尖,沒有驚天動地的仙光,也沒有玄奧莫測的符文。
隻有一點……極其微弱、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帶著點煙火氣的……暗紅色火星子?就像是燒了一輩子柴火的老灶膛裏,扒拉出來的、還沒完全熄滅的一點餘燼。
清虛老道看也沒看,就這麽極其隨意地、帶著點不耐煩地,朝著虛空——萬劍仙宗的方向——屈指,輕輕一彈。
咻。
那點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暗紅火星,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虛空,消失不見。
萬劍仙宗,萬劍峰廢墟之上。
所有幸存的弟子、包括剛被同門七手八腳從玄鐵大門上“摳”下來、正盤膝療傷壓製翻騰氣血和內傷的烈陽劍尊,都處於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悲憤和茫然之中。
護山大陣……萬年根基……就這麽……沒了?
連點渣都沒剩下?
這仇……找誰報?怎麽報?
就在這絕望的寂靜中——
嗡……!
萬劍峰深處,那原本徹底湮滅、連一絲能量痕跡都沒留下的護山大陣核心位置,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點微弱、暗紅、毫不起眼的光芒。
緊接著,奇跡發生了!
那點暗紅光芒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瞬間蕩漾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玄奧無比的漣漪!漣漪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溫柔地撫平、修複!
那些原本徹底湮滅、消散於天地間的護山大陣碎片——無論是精純的靈脈能量,還是玄奧的陣法符文,甚至曆代祖師烙印其中的、早已消散的劍道意誌碎片——都仿佛受到了某種至高無上、不容置疑的召喚!
它們從虛空中,從地脈深處,從時間的夾縫裏……被強行拽了回來!
無數細碎的光點,如同倒流的星河,瘋狂地朝著那一點暗紅光芒匯聚!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在烈陽劍尊和所有萬劍仙宗弟子呆滯、震撼、如同見鬼的目光注視下——
一個全新的、更加凝練、更加厚重、散發著古老蒼茫氣息的青色光罩,以那點暗紅火星為核心,如同從種子中瞬間生長出的參天巨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內而外,迅速成型!
光罩之上,流淌的不再是單純的劍意符文,而是交織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曆經萬古爐火熬煉、沉澱下來的堅韌與穩固!一種“任憑你天崩地裂,我自巋然不動”的絕對防禦感!
僅僅幾個呼吸!
一個比之前更強大、更完美、甚至隱隱透出一絲不朽意味的全新護山大陣光罩,就那樣……完好無損地、甚至更勝一籌地,重新籠罩了整個萬劍仙宗!
光罩流轉,氣息沉凝浩瀚,將所有的混亂、廢墟、絕望,都穩穩地隔絕在內。之前被破壞的山門牌坊?抱歉,沒“召”回來,徹底無了。但主殿、偏殿、廣場……所有被破壞的建築,其主體結構都在那神奇的漣漪中被修複如初!除了……主殿玄鐵大門上那個烈陽劍尊形狀的人形凹陷,依舊清晰可見,仿佛一個永恒的、充滿嘲諷意味的勳章。
烈陽劍尊:“……”
眾弟子:“……”
整個萬劍仙宗,陷入了一種比剛才更深的、死寂的茫然。
碎了……然後……自己又長好了?還升級了?這……這算什麽?!
乾坤一芥舟內。
清虛老道彈完那點火星子,像是完成了今天最大的kpi,臉上那點心虛和尷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被濃重的、化不開的困倦覆蓋。
“呼……” 他長長地、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渾濁的老眼裏又隻剩下“好困”兩個字。他慢吞吞地挪了挪屁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老槐樹上,眼皮開始沉重地往下耷拉。
“補…補上了…呼…碎成渣…也…也能拚…拚回來…這下…總該…清淨了…呼嚕…呼嚕…”
鼾聲,再次均勻地響起,仿佛剛才那彈指補天、再造大陣的驚世之舉,隻是他睡夢中翻了個身那麽微不足道。
雲渺抱著阿澈,看著歪脖子樹下秒睡、鼾聲如雷的師祖,再看看識海裏白澤瘋狂刷新的“鹹魚行為藝術檔案更新:彈指補天陣,材料:灶膛餘燼”的吐槽信息……
她七彩的眸子眨了眨,最終,所有的震驚、吐槽、無力感,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充滿複雜意味的歎息。
她低頭,看著懷裏還捂著耳朵、但大眼睛裏已經沒了驚恐,隻剩下好奇盯著師祖爺爺看的阿澈,嘴角忍不住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澈澈,” 雲渺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輕鬆和一絲促狹,“耳朵還痛嗎?師祖爺爺嫌外麵炮仗太吵,已經把壞叔叔們的‘炮仗筒子’沒收了,還給他們換了個新的、更結實的大罩子罩起來了。這下,再也沒人能放炮仗吵我們澈澈了。”
阿澈似懂非懂,但聽到“沒收炮仗筒子”、“沒人吵”幾個關鍵詞,小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用力點頭:“嗯!師祖爺爺最厲害了!比澈澈沒收隔壁胖虎彈弓還厲害!” 他想了想,又小聲補充,“不過…師祖爺爺剛才笑得好奇怪哦,像…像偷吃了娘親的糖葫蘆被澈澈發現了!”
“噗嗤!” 雲渺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從儲物戒裏摸出一小盒溫熱的、散發著清甜香氣的“安神定魄蓮子羹”——正是白澤剛剛用湯鍋熬好的。
“來,澈澈乖,喝點甜湯壓壓驚。” 她用小玉勺舀起一勺晶瑩剔透、點綴著飽滿蓮子的羹湯,吹了吹,小心地喂到兒子嘴邊。
阿澈立刻被香甜的氣息吸引,大眼睛亮晶晶的,乖乖張開小嘴,滿足地“啊嗚”一口含住勺子,腮幫子鼓鼓地嚼著軟糯的蓮子,含糊不清地讚美:“唔…好甜!娘親最好了!比師祖爺爺的奇怪笑臉好看多了!”
歪脖子樹下,均勻的鼾聲似乎…極其輕微地、不滿地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綿長。
雲渺看著兒子吃得香甜滿足的小臉,再看看角落裏那隻重新蓋上蓋子、心滿意足地繼續保溫熬煮的紫砂小湯鍋,最後目光落在槐樹下睡得天塌不驚的鹹魚師祖身上。
七彩的眸子裏,映著這劫後餘生、雞飛狗跳卻又莫名溫馨的一幕。
她忽然覺得,這漫漫仙路,帶著這麽個深不可測又鹹魚到家的師祖,養著這麽個天真懵懂又總能語出驚人的兒子,還有個毒舌又貼心的係統湯鍋……
似乎,也不算太壞?
至少,熱鬧。
她喂著兒子,嘴角噙著笑,對著那鼾聲如雷的方向,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哼了一句:
“下次再‘物理靜音’,記得提前打個招呼啊,師祖。不然,徒孫扛著您跑路的時候,容易閃到腰。”
槐樹下,鼾聲依舊。隻是那翹起的幾根亂發,在無人注意的角度,似乎……極其輕微地、傲嬌地……抖了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