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演淩的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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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弦浸血公元7年5月7日
    刺客演淩手持紅蘭弓箭指南桂城頭。
    守城將士箭雨齊發,卻被他如鬼魅般閃避。
    “長安詔獄的蠆盆正等著諸位。”
    演淩的笑聲在城下回蕩。
    公子田訓倚著斑駁的牆磚,指尖輕撫過冰冷箭鏃。
    他忽然輕笑出聲,仿佛在茶樓聽了一段精彩絕倫的說書。
    腐草與鐵鏽的濁氣,在南桂城頭頹敗磚石的縫隙裏日夜蒸騰。黏稠的五月溽熱,浸透了那些守城士卒身上本就粗陋的皮甲和鐵片,沉甸甸壓在肩頭,又浸著汗和油垢,蒸騰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酸悶氣息。城門樓下,演淩往前踏了一步。
    靴底碾過一截不知何時遺留、又被風雨啃噬得酥脆的白骨,發出輕微碎裂的聲響。
    他站定,就在那扇布滿刀劈斧鑿痕跡、沉重得仿佛永遠不會再開啟的南桂城門前。陽光慘白,斜斜地劈下來,在他腳下拽出一道濃墨重影。他微微揚起頭,視線如同淬毒的鉤子,精準地攫住城堞之後那抹鮮豔的衣角——公子田訓。
    “哈哈哈……”一聲刻意拉長的狂笑撕裂了沉滯的空氣,驚起幾隻正在屍骸堆裏啄食腐肉的昏聵烏鴉,“城上的烏龜殼子們,趕緊給爺開門!不然……”他頓了頓,右手隨意地向後一探,取下斜挎後背之物。
    那東西被灰撲撲的舊布層層纏繞,隻露出兩端包裹的油亮黑色獸皮。“吱呀”一聲輕響,布帛撕裂。演淩手腕一振,裹布如褪皮的毒蛇般滑落在地。
    暴露在慘白天光下的,是一張弓。
    弓身並非尋常木料,而是一種奇異的暗紅色材質,仿佛是某種巨大邪物的骸骨打磨而成,表麵光潤得近乎流淌鮮血,卻又透著一股浸透骨髓的陰森死氣。弓弦同樣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緊繃著,像一根凝固了千萬年怨念的血管,隱約散發著鐵鏽與血肉腐朽混合的腥甜味道——正是傳聞中匈奴薩滿用來溝通幽冥的紅蘭弓!
    演淩嘴角咧開一個更深的弧度,幾乎要觸及耳根,露出森森白牙。他左手穩穩擎弓,右手拇指漫不經心地撫過那根猩紅欲滴的弓弦,發出細微磨砂般的“嘶嘶”聲,如同毒蛇吐信。
    “不然,你們一個個,都得完!”他猛地收住笑聲,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梟嘶鳴,裹挾著毫不掩飾的殘忍快意,狠狠撞在厚重的城門與斑駁的城牆上,激起一陣令人牙酸的回響。
    城頭垛口後,那張原本隻是帶著幾分不耐與厭惡的清俊麵孔驟然凝固。公子田訓的目光死死釘在演淩手中那把散發著不祥暗紅光芒的弓上,瞳孔深處一絲驚悸被強行壓下,隨即化為更深的陰鬱和冰冷的怒火。
    “又是你!”公子田訓的聲音從齒縫裏擠出,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渣,“當真是陰魂不散!非要逼得本公子親自料理你這灘濁血不成?”他猛地一甩袖袍,動作帶著一股被徹底惹惱的煩躁,“將士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尾音拉長,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近乎誇張的尖刻:“送‘怒’!”
    “送怒——!”
    “送怒——!”
    命令被旁邊的校尉嘶吼著重複、放大,沿著城垛傳遞開去。這怪異的口令像一顆投入滾油的水珠,瞬間在守軍陣列中爆開一片壓抑不住的低吼。士兵們胸中的憋悶、恐懼、厭戰,此刻仿佛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缺口。
    “嗬!”
    “嗬啊——!”
    粗糲的呐喊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從四麵八方匯聚起來,震得城磚縫隙裏的灰塵簌簌落下。弓弦緊繃的吱嘎聲驟然連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樂章。下一秒,弓弦驚鳴,箭矢撕裂空氣!
    嗡——!
    密集的破空聲驟然爆發,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帶著奪命的呼嘯,瞬間遮蔽了演淩頭頂那片慘白的天空。箭杆擠壓著空氣,發出尖銳的嘶鳴,如同無數惡鬼撲落而下。
    演淩眼中掠過一絲近乎血腥的興奮光芒。就在那片死亡陰雲即將吞噬他的瞬間,他動了。
    並非直線後退,而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韌和迅捷,身體驟然向左後方擰轉,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的一縷青煙,“唰”地一下滑開半步。兩支勁弩帶著殘影,一支擦著他飛揚的鬢發飛過,深深紮進他剛才站立的地麵,濺起幾點渾濁的泥漿;另一支則貼著他右側肋下不足半寸的空隙,狠狠釘入身後一具半腐的戰馬屍體,發出沉悶的“噗嗤”聲。
    他擰身的力量尚未用老,腳跟蹬地,整個人又詭異地向右前方猛地一彈。動作快得仿佛沒有中間過程的轉折,原地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四五支角度刁鑽的羽箭“篤篤篤”地釘在他方才閃避的位置,箭尾兀自劇烈震顫。
    城頭的弓弩手顯然訓練有素,第一波箭雨剛落,第二波、第三波又已銜接而至,覆蓋的範圍更廣,落點也更加致命。演淩的身影在鋒鏑組成的風暴中飄忽不定。時而如風中敗絮般委頓下去,一支貼著頭皮飛過的勁矢帶走了他束發的布巾,亂發頓時披散開來;時而又似彈射的毒蛇驟然拔高,一支本該洞穿他膝蓋的弩箭隻撕裂了他小腿處本就破爛的褲管,留下一道淺淺血痕。
    每一次閃避都精準到毫厘之間,每一次驚險都讓城上的士兵喉頭發緊,也讓公子田訓那雙冰冷的眸子更加陰沉了幾分。
    演淩在箭雨間歇的短暫空隙猛地頓住身形,亂發遮住了他半邊麵孔,露出的那隻眼睛卻亮得驚人,燃燒著狂熱的火焰。他仰天又是一串刺耳的狂笑,笑聲在箭矢釘入地麵的“哆哆”聲中顯得格外癲狂。
    “哈哈哈……想射中我?”他張狂地朝著城頭喊道,聲音穿透箭矢破空的尖嘯,“你們這群廢物點心,簡直是癡人說夢!”他甩開遮麵的亂發,露出那張因興奮而扭曲的臉,“除非……現在!立刻!統統給我滾下城樓,跪在爺麵前磕頭認錯!乖乖束手就擒,讓爺把你們捆得結實!那爺或許還能……”
    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後麵的話語,聲音如同冰錐撞擊:“……稍稍考慮饒你們一條賤命!”
    城頭箭雨明顯滯澀了一瞬,士兵們似乎被這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脅激得怒火攻心,卻又不自覺地帶上了更深的恐懼。演淩很滿意這刹那的死寂,他向前跨了一大步,靴子踩在被箭雨紮得如同刺蝟的地麵上,紅蘭弓在他手中泛著妖異的光。
    “不然的話……”他刻意拖長了調子,享受著對方目光的煎熬,“等爺把你們這群不識抬舉的蠢貨,一個不落地押回長安城!嘿嘿嘿……”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