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演淩雙次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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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桂城外,朔風凜冽,塵土在初夏在陰雲密布薄陽下打著旋兒。臨時圈出的訓練場上,彌漫著一股汗味混雜著血腥氣的獨特味道。最後一道象征著終點的彩帶,已被一道染血的身影狠狠撞斷,無力地垂落在地。
士大夫福政站在場邊,身形挺拔如鬆,寬大的袖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那張向來沉穩如古井的臉上,此刻卻罕見地爬滿了驚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心悸。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倒在場中、劇烈喘息的身影上——那是三公子運費業。
隻見運費業狼狽地蜷在地上,華麗的錦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裸露出的肌膚遍布著駭人的傷痕泥濘之下是縱橫交錯的擦傷,滲著殷紅的血珠;手臂和小腿上,幾道被尖銳木刺劃開的口子深可見肉,正汩汩淌血;額角也撞破了,一道蜿蜒的血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身下的黃土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他渾身沾滿塵土與枯草,像一頭剛從生死搏殺中脫困、遍體鱗傷的幼獸。
福政的眉心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心頭巨震“壞了!我本想借這重重障礙磨練他這急躁如火的性子,讓他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那些拒馬、壕溝、荊棘叢,特意模擬了他所畏懼的險境,原是為了教會他‘克製’二字!誰能料到……” 他看著那少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一次次用血肉之軀硬撼障礙的模樣,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竄上,“這癡兒!竟是不顧死活,硬要用這血肉之軀去撕開一條通路!為了一個‘贏’字,他竟把自己……” 福政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那句“當成了赴死的籌碼”終是咽了下去,化作一聲沉沉歎息,目光複雜難言。
就在這時,地上的運輸業猛地嗆咳了幾聲,費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福政,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嘶啞帶著血腥氣,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風聲
“老……老師……我……我……” 他每吐出一個字都牽動著傷口,疼得咬緊牙關,卻仍是固執地追問,“贏……贏了嗎?算……算不算?三……三次……我都……都過了!全贏了!”
那沾滿血汙泥土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燃燒著一種近乎執拗的火焰,仿佛身體的痛苦與極限已被那“勝利”二字徹底壓垮。
福政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壓下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他上前幾步,走到離運費業更近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掃過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那眼神裏有嚴厲,有審視,但最終,一種近乎沉重的認可取代了最初的驚愕。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壓過了風聲
“嚴格的來說……運輸業。”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每一個字的分量,“你,不止是贏下了這次。你前兩次障礙考驗均已取勝,如今這最後一關,你更是以如此姿態闖過……雖非為師所期之‘克製’,然其意誌之堅,決心之烈,無可辯駁。此可稱……‘完美勝利’。”
“完美勝利”四個字,如同重錘,敲在寂靜的場地上。
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吏部侍郎長女耀華興,此刻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捂著嘴,杏眼中盛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不加掩飾的欽慕,喃喃道,聲音因情緒的激蕩而微微發顫“我的天……三公子他……他簡直……瘋了一般!為了那英州燒鵝的彩頭……竟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潛力?看著他那股不顧一切的狠勁……我、我腿都軟了……” 她轉頭看向同樣一臉呆滯的公子田訓,“田訓,我們……我們平日裏還總覺得自己練得辛苦,今日才知什麽叫‘拚命’!看來,非得向三公子好好學學不可!”
公子田訓如夢初醒,連連點頭,眼神複雜地望著場中那個喘息未定的身影,既有後怕,更有一種被點燃的熱血“耀小姐說的是!他那股狠勁兒……還有那速度,最後衝過荊棘那段,簡直是……是飛過去的!我們確實差得太遠了!不僅要學如何跑得更快,更要學他這……這‘在絕境中也要撕開出口’的狠勁!在真正的較量裏,就該有這般不顧一切的氣勢!” 他握緊了拳頭,語氣中充滿了對強者的由衷敬佩和對自身不足的深刻反省。
風仍在呼嘯,卷起地上的枯葉沙塵。場地中央,運費業聽著福政的最終裁定和同伴的驚歎,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了一絲,臉上那混雜著痛苦與倔強的表情,漸漸被一種近乎虛脫卻又無比滿足的微弱笑意取代,任憑額角的血滑落,滴入塵埃。英州燒鵝的香氣,似乎已在硝煙彌漫的勝利終點飄散開來。
公元7年5月11日
晨光方才刺破重雲,南桂城外,城牆如一道青灰的沉默傷口割裂遠方天際。五月十一日的風,攜著特有的濡濕氣息,在城外開闊的草甸上無聲拂過。露珠綴滿草葉的邊緣,微微顫抖,仿若大地屏息前凝結的汗水。
靶場已布置停當。吏部侍郎長女耀華興,著一身合體的素錦騎裝,立於眾人邊緣。她沉靜地撚了撚箭羽,如同撫平心緒,而後引弓如抱明月,臂與肩平線毫無偏斜,姿態沉凝如山。一旁的公子田訓亦如出一轍,挽弓搭箭,身形穩固得如同城郭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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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忽而被撕裂。趙柳將長發猛然向後一甩,勁風吹拂下衣衫獵獵作響,刻意模仿著想象中男兒的颯爽英姿,惹得幾個隨行的仆從忍不住低聲偷笑。緊接著,一聲張揚的呼喊響徹靶場“諸位,瞧我的!”三公子運費業猛地抬腳,將那張漆皮重弓粗魯地踩在腳下,身體悍然後傾,幾乎拉成一張滿到極限的弩,弓身在他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低吟。
“三公子,當心些——”公子田訓帶著明顯的不讚許提醒道。
“怕什麽!這樣才夠勁兒!”運費業咧嘴一笑,聲音裏填滿了驕縱的無畏。
弓弦齊鳴驟然而起!如同風暴撕裂平靜的湖麵——弓弦聲交錯迸裂,箭矢破空,嘯叫著撕裂晨間的安寧。
趙柳的箭輕飄飄地滑過靶子邊緣,耀華興和田訓的箭牢牢楔入靶心,寒春與林香箭矢亦穩穩命中。萬眾矚目的中心,運費業腳下用力一蹬,全身力量猛地爆發!隻聽“咻”的一聲悶響,那支粗重的箭挾著蠻橫的力道脫弦而去,竟當真穿透了遠處靶子的紅心,箭尾猶在劇烈嗡鳴。靶場瞬間爆發出驚訝佩服的喝彩聲浪,幾乎要將露珠都震落下來。
歡呼聲浪如沸水般翻滾,卻有一個聲音,被徹底淹沒。
草叢深處,密集的草葉被壓彎又被狠狠彈回。刺客演淩蜷縮在草根的泥土腥氣裏,如同一塊被遺棄的鏽鐵。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角,眼睛因劇痛而血絲密布,額上青筋鼓跳,冷汗如蟻群密密麻麻爬滿了額頭和脊背。剛才那片密集的死亡之雨驟然降臨,一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流矢,冷酷地穿透了他用以支撐身體的手臂,撕裂皮肉,釘入骨縫。那一瞬間爆裂的劇痛幾乎扯碎了他的神誌。
眩暈過去,他艱難地蠕動了一下,視野模糊了片刻,又頑強地聚攏。透過草莖縱橫交錯的縫隙,他死死盯住遠處那片喧騰的靶場——耀華興輕撫弓背淡然而立,田訓正低聲與旁人交談,趙柳不甘心地再度搭箭,而人群簇擁中的運費業,那條踩踏過弓身的腿正得意洋洋地晃動著,笑聲毫無顧忌地撞擊著演淩疼痛的耳膜。
“南桂城……你們這般得意……”劇痛在每一個呼吸間啃噬著他,演淩的意念卻如同淬火後的刀刃,在痛苦中反而磨得更利、更冷。他舔了舔幹裂滲血的嘴唇,鹹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潛入……我必須進去……待我進了城……”那念頭帶著血腥的執拗反複碾磨著神經,“你們這些城外的看門犬……且瞧著吧!”
他強迫那條未受傷的手臂深深摳入冰冷潮濕的泥土,借這點微弱的根基,一寸寸拖動沉重的身體,每一次移動都牽動傷口,鮮血無聲地滲入身下的土地。他需要換個位置,一個能避開所有視線、更能清晰觀察到城門守衛輪替規律的潛伏點。每一寸挪移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忍耐,額頭上的冷汗混著泥土蜿蜒而下。遠處,那群人毫無所覺,他們喧囂的笑聲、喝彩聲、弓弦的餘響,像無數根無形的針,密密地紮在他繃緊的神經上。
草葉的陰影覆蓋著演淩如同覆蓋著大地一道新鮮的傷疤。遠處,那位三公子在歡呼簇擁中再次踩住了他的弓,笑聲如同滾石撞碎了清晨的寂靜。演淩緩緩仰起臉,布滿冷汗與泥汙的視線穿過搖曳的青草縫隙,死死鎖住南桂城那扇巨大而厚重的城門輪廓。
手指猛地摳進臂上箭傷附近,劇痛如電流般刺穿麻痹的身體意識。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下那口腥甜的忍耐,又伏低了身軀——痛覺不再僅僅是一種折磨,它已淬煉成火焰,冷冷舔舐著胸腔裏那塊名為“城門”的冰冷鐵石。
劇痛在草根的陰影裏無聲燃燒,遠方城門巍然不動。演淩將自己更深地埋入這片給予庇護又帶來刺痛的草叢,仿佛一粒沉入水底的頑石——水流依舊喧嘩著從他上方流過,他卻緊攥著穿透手臂的冰冷箭杆,如同攥緊一張通往複仇的門帖。那扇門矗立在晨曦之中,而他,已在這片無人知曉的陰影裏,用自己的血簽署了叩門的決心。
悶熱的夏末午後,演淩蜷縮在城牆根下一片茂盛的草叢裏。野草高達腰際,粗糙的葉片邊緣刮擦著他裸露的皮膚,帶來陣陣麻癢,甚至有幾片堅韌的葉緣劃開了細微的血痕。汗水浸透了他深色的夜行衣,緊緊貼在背上,悶得人喘不過氣。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草木蒸騰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來自他左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箭傷。那是在半個時辰前潛入時不慎觸發機關留下的,他咬牙用布條死死勒緊傷口,才勉強止住了奔湧的鮮血。
劇痛像毒蛇的獠牙,反複啃噬著他的神經,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傷口,帶來一陣眩暈。演淩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靜止,如同融入了這片草叢的陰影。他的目標是南桂城的防衛圖——一個他要用來撬開這座堅固堡壘、好似想要報血海深仇的關鍵之物。這傷,是他複仇路上必須咽下的苦果。
就在這時,不遠處校場的方向,傳來一個略顯尖利又帶著興奮的命令聲,穿透了沉悶的空氣“給我射!給我射!再給我射!”那是某個士大夫家嬌縱子弟的聲音,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將訓練視同必須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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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淩心頭一緊,本能地又往下縮了縮身體,試圖將自己埋得更深。他屏住呼吸,目光銳利如鷹隼,透過層層草葉的縫隙,死死盯住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而,他的謹慎在下一秒化作了劇痛的驚濤駭浪!
隻聽“嗡嗡嗡”一片密集的破空之聲驟然響起,緊接著是箭矢如驟雨般落下的尖銳呼嘯!演淩還沒來得及判斷箭矢的落點,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骨頭被硬生生敲碎般的劇痛就從他右邊的手臂猛地炸開!他渾身劇震,眼前瞬間發黑,差點失聲痛呼——一支力道強勁的訓練箭矢,不偏不倚,狠狠貫穿了他的右上臂!尖銳的箭簇撕裂血肉,深深嵌入,箭杆兀自在他臂上劇烈地顫抖著,尾羽在陽光下閃爍著冷酷的光澤。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將他掀翻在地,牙關被他自己咬得咯咯作響,腥甜的血液味道彌漫在口腔裏。
“嗚……”一聲痛苦的悶哼被他死死壓在喉嚨深處,如同瀕死野獸的低鳴。他的身體因劇痛而劇烈痙攣,冷汗瞬間浸透了全身,連帶著左臂的舊傷也灼燒般重新疼痛起來。他幾乎要昏厥過去,全靠一股複仇的執念死死撐著意識。
劇烈的喘息尚未平息,那令人心驚膽戰的命令又一次響起,這一次更加急促“再給我射!射!”緊接著,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矢撕裂空氣的聲音!
演淩的心沉到了穀底,絕望感瞬間攫住了他。來不及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又一支冰冷的箭影,帶著致命的呼嘯,精準地、無情地再次刺穿了他左邊那隻本就傷痕累累的手臂!
“呃啊——!”這一次,即使他咬碎了牙,也難以完全壓抑住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第二支箭!左右雙臂,如同被兩根粗大的鐵釘狠狠釘在了這片灼熱的土地上!鑽心剜骨的疼痛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強過一波地衝擊著他的理智堤岸。汗水、淚水混雜著泥土,模糊了他的視線,雙臂失去了知覺,隻剩下沉重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銳痛。
然而,複仇的意誌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燒的火焰。他強忍著幾乎令人窒息的劇痛,用盡全身力氣,勉強抬起沉重的頭顱,沾滿汗水和血汙的臉龐貼著冰冷的地麵,目光透過被汗水打濕後粘連的草葉,艱難地向外望去。
就在校場的另一端,陽光刺眼的地方,幾個身影正悠閑地放下手中的弓箭。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位一身華服、神態倨傲的三公子費業,正不以為意地擦拭著手指;葡萄氏的兩位小姐,寒春和林香,一個笑意盈盈,一個神色清冷,仿佛剛才那場“箭雨”不過是場有趣的遊戲;吏部侍郎的長女耀華興,正和一個身著錦袍的公子——趙柳公子田訓交談著什麽,臉上帶著輕鬆愉悅的笑容……
“可惡……竟然是他們!”演淩的牙齒咬得幾乎要碎裂,每一個字都浸滿了血與恨的毒液,從齒縫裏艱難地擠出,低沉嘶啞得如同地獄的風聲,“這些該死的膏粱子弟……用著精良的弓箭玩鬧……卻把我當成了練箭的靶子!我的兩條手臂……”劇烈的刺痛再次襲來,讓他眼前金星亂冒,“……如同廢了一般!”
憤怒的岩漿在他胸腔裏沸騰、咆哮,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焚毀。“等我……等我抓住他們之後……一定……毫不留情!”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酷烈的畫麵用沉重的鎖鏈將他們拖在馬後,在布滿碎石的路上拖行;將他們剝去華服,赤腳戴上木枷,押解在囚車中,承受烈日曝曬和路人的唾棄……“一路押往長安城……讓他們也嚐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可是,雙臂上傳來的痛楚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猛烈,將他從複仇的幻想中狠狠拽回冰冷的現實。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疼痛提醒著他此刻的脆弱與無助。“嘶……好痛啊……”他痛苦地蜷縮了一下,額頭重重磕在泥土上,“真想……現在……就衝出去……讓他們……跪在我麵前……磕頭求饒……”他仿佛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麵孔瞬間被驚恐扭曲,聽到了他們恐懼的哀嚎。這份複仇的快感是如此誘人!
然而,現實的重錘再次將他砸向深淵。多少次了?過去無數次,他孤身一人,仗著武勇潛入南桂城,想要刺探機密、製造混亂,甚至抓運費業,卻總是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那堅固的城牆,嚴密的守衛,如同噩夢般纏繞著他。他甚至動用過小股精銳部隊試圖強攻,結果呢?南桂城依然矗立,像一座無法逾越的歎息之壁,而他的人馬往往折戟沉沙,傷亡慘重……
“哎……”一聲沉重的、飽含著無盡挫敗與苦澀的歎息,沉重地壓在他的胸口,幾乎讓他窒息。“這可怎麽辦啊?”他望著那校場上談笑風生的仇敵,又看了一眼自己如同刺蝟般插著兩支箭、不斷滲出鮮血的雙臂,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蔓延。“什麽時候……才能報仇雪恨啊?”那刻骨的仇恨日夜灼燒著他,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前途一片黑暗。虛弱的身體,暴露的風險,深不可測的城池……所有的因素都對他不利。
“哎……”又是一聲更深的歎息,夾雜著血沫和絕望的氣息。“看來……還得等……等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虛弱,雙臂的劇痛似乎也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沮喪,“但……又能等多久呢?我這殘破的身軀……還有多少時間……等到那個複仇之日?”悲憤和不甘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著他最後的意誌,讓他在劇痛與絕望的泥沼中,緩緩沉沒。頭頂的烈日依舊灼熱,草葉上的鮮血卻漸漸冰涼。校場上的嬉笑聲隱隱傳來,如同對他命運最無情的嘲弄。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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