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鐵壁疊伏
    暮色如同濃稠的墨汁，緩緩浸染著七亙村的峽穀。楊濤蹲在焦黑的岩石旁，刺刀尖輕輕挑起一塊沾滿泥土的日軍碎布，布料上還殘留著新鮮的血跡。硝煙尚未散盡的空氣中，腐肉的腥臭與火藥的刺鼻氣息交織纏繞，形成令人作嘔的味道。遠處散落著未爆的手榴彈，金屬外殼在黯淡的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一隻隻蟄伏的野獸。楊濤的戰術背心上，暗紅的血痂層層凝結，那是前日激烈戰鬥留下的印記，每一道痂痕都訴說著生死瞬間的驚心動魄。
    "楊頭兒，張連長傳來消息，鬼子運輸隊正在集結！"石頭抱著一箱新調配的發射藥包，跌跌撞撞地跑來。少年的布鞋早已被泥漿浸透，褲腿上還掛著荊棘劃破的口子，"他們居然還敢走這條路！真當咱們是軟柿子不成？"
    老周坐在一旁，專注地擦拭著鳥銃，槍管上殘留的焦痕見證著上次戰鬥的慘烈。他頭也不抬地說道："這些畜生以為咱們打完就撤了。他們哪知道，咱們偏要在同一個地方再咬他們一口！讓他們知道，這七亙村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說著，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用力搓動槍管，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仿佛在磨礪著對敵人的仇恨。
    楊濤展開手繪的峽穀地形圖，炭筆痕跡早已被雨水暈染得模糊不清。他用刀尖指著峽穀中部那道醒目的"s"形彎道，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上次咱們在東側懸崖轟擊，這次把炮位挪到西側。張連長說日軍學乖了，先頭部隊會反複偵查製高點。但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換個方向，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可西側岩壁更陡，怎麽架炮？"老陳捏著煙袋湊過來，煙鍋裏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臉上滿是擔憂，"就算架好了，等鬼子發現，咱們連撤退的路都沒有！這不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嗎？"
    "所以這次要用"懸索發射法"。"楊濤從背包裏掏出一卷拇指粗的麻繩，這是村民們用堅韌的山藤和厚實的獸皮混合編製而成，每一股都飽含著智慧與心血，"把沒良心炮吊在懸崖外，用滑輪控製角度。等鬼子進入射程，再突然拉升炮身點火！到時候，這些鐵家夥就像從天而降的死神，讓鬼子們嚐嚐絕望的滋味！"
    眾人沉默片刻，老周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好個懸在鬼子頭頂的"閻王殿"！楊頭兒，你這腦子到底咋長的？咱就跟著你幹，準能讓小鬼子有來無回！"
    正說著，八路軍通訊員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得幾乎說不出話："緊急情報！日軍這次增派了一個工兵中隊，專門排查地雷！而且...而且他們還帶來了毒氣彈！聽說那玩意兒一放，人畜都得沒了命！"
    空氣瞬間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石頭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微微顫抖："毒氣？那咱們躲在山洞裏的鄉親們...這可怎麽辦？"恐懼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毒氣需要風向配合，隻要提前監測氣流，就能避開。"楊濤的手指在地圖上快速移動，冷靜而果斷，"但工兵排雷是大麻煩。老周，你帶獵戶們去布置真假雷場，用枯樹枝、石塊做偽裝雷，消耗他們的排雷工具！咱們就跟鬼子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看誰更有耐心！"
    "楊兄弟，總部同意了二次設伏，但要求必須速戰速決。"不知何時，張連長出現在眾人身後，軍裝肩頭還沾著泥土，顯然剛從其他戰場趕來，"日軍主力正在向娘子關集結，我們必須在天亮前切斷他們的補給線！否則，娘子關的兄弟們就危險了！"
    夜幕深沉，萬籟俱寂，七亙村的山穀陷入詭異的寂靜，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三具沒良心炮被小心翼翼地吊在西側懸崖外，鐵桶在夜風裏輕輕搖晃，發出吱呀的聲響，如同等待獵物的巨獸，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楊濤趴在滑輪裝置旁，掌心的汗水將麻繩浸得發滑，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他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火把，那跳動的火苗如同惡魔的眼睛，低聲計數："一、二、三...第七個彎，準備！成敗在此一舉！"
    當第一輛日軍輜重車碾過偽裝雷時，爆炸聲如驚雷般炸響，火光瞬間照亮了半邊天空。但這次日軍沒有慌亂，工兵們立刻手持探雷器，小心翼翼地排查，機槍手則朝著兩側山崖瘋狂掃射，子彈如雨點般傾瀉而來。楊濤看著日軍有條不紊的應對，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這正是他意料之中的，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放！"隨著他一聲令下，滑輪組發出吱呀聲響，三具沒良心炮被迅速拉升到發射角度。導火索點燃的瞬間，楊濤突然扯下腰間的水壺，將水潑在炮架周圍早已準備好的幹柴上。熊熊烈火瞬間騰起，火光衝天，不僅掩蓋了發射時的火光，更讓日軍誤以為是山體著火，陷入一片混亂。
    鐵桶拖著長長的火尾墜入峽穀，在"s"形彎道處接連爆炸。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滿載彈藥和糧食的馬車被炸得四分五裂，彈片裹挾著燃燒的物資，如雨點般砸向日軍。慘叫聲、馬嘶聲、爆炸聲交織在一起，峽穀仿佛變成了人間地獄。但這次敵人的反擊也異常迅速，擲彈筒的火光劃破夜空，朝著炮位所在的懸崖襲來，炮彈在岩石上炸開，碎石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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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撤！按第二預案！"楊濤大喊著割斷懸索，沒良心炮墜入深淵的同時，眾人順著預先設置的藤梯向穀底轉移。就在他們剛落地的瞬間，一發炮彈在頭頂炸開，強大的氣浪將幾人掀翻在地，碎石如冰雹般砸下，所幸有驚無險。
    混戰中，石頭突然指著山坡，聲音裏充滿驚恐："毒氣！鬼子放毒氣了！"淡綠色的煙霧順著山穀彌漫而來，所到之處，昆蟲紛紛墜地抽搐，草木瞬間失去生機。楊濤迅速扯下襯衫捂住口鼻，同時敏銳地觀察風向："往東北跑！那裏有溪流，能稀釋毒氣！大家別慌，保持秩序！"
    當他們終於擺脫毒氣區時，卻發現退路已被日軍騎兵封鎖。月光下，馬刀的寒光連成一片，閃爍著死亡的威脅。領頭的日軍少佐用生硬的中文喊道："支那兵，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投降吧，還能留個全屍！"語氣中充滿了傲慢與不屑。
    "老周，帶傷員先走！"楊濤將最後一枚手榴彈塞進石頭手中，眼神堅定而決絕，"石頭，你跟著他！張連長，咱們倆..."
    "不用你說！"張連長拉動槍栓，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這次就算死，也要給鬼子留點紀念品！讓他們知道，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千鈞一發之際，山穀深處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老陳帶著留守的村民們舉著火把衝來，自製的土銃、弓箭如雨點般射向日軍。石頭不知何時繞到了日軍後方，點燃了堆積如山的糧草。熊熊大火衝天而起，火光照亮了日軍驚恐的麵容，他們的陣型徹底大亂。
    "殺！"楊濤揮舞著刺刀衝了上去，刀刃在火光中劃出暗紅色的弧線，每一次揮砍都帶著對侵略者的滿腔仇恨。混戰中，他瞥見那個日軍少佐正準備騎馬逃跑，立刻緊追不舍。當兩人對峙時，少佐突然獰笑著掏出毒氣噴槍："去死吧！支那人！"
    話音未落，楊濤眼疾手快，甩出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閃，精準刺入對方咽喉。少佐瞪大雙眼，噴出的鮮血將毒氣噴槍染成紅色。隨著他的倒地，噴槍掉在幹草上，瞬間燃起衝天大火，火舌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黎明的曙光緩緩升起，金色的陽光灑在七亙村這片滿目瘡痍的峽穀。這裏已成一片廢墟，日軍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燃燒的輜重車還在冒著濃煙。楊濤望著眼前的景象，疲憊地癱坐在岩石上，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心中卻充滿了勝利的喜悅。張連長走過來，遞給他半壺水，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楊兄弟，這次伏擊，總部一定會通報嘉獎！你又立了一大功！"
    "嘉獎不重要。"楊濤望著遠處升起的炊煙，那是村民們正在收拾戰場，生活的氣息逐漸驅散了戰爭的陰霾，"重要的是，鬼子的補給線斷了，娘子關的兄弟們能喘口氣了。"他頓了頓，彎腰撿起一塊刻著日文的懷表，表蓋內是個櫻花少女的照片，少女笑容甜美，卻無法掩蓋戰爭的殘酷，"而且，我們證明了，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隻要我們還活著，就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山風掠過焦土，帶著硝煙與勝利的氣息，吹散了戰爭的陰霾。七亙村的二次伏擊，不僅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更讓侵略者明白，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將用生命扞衛家園的尊嚴。而楊濤和他的隊伍，也將繼續在這片土地上，書寫屬於他們的抗戰傳奇，讓侵略者知道，中國人民的意誌如鋼鐵般不可動搖，他們的抗爭將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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