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烈焰焚江
    南京長江渡口的灘塗上，濃重的血腥味與江水的腥澀混雜在一起，探照燈的光束如同慘白的利劍，在翻湧的濁浪間來回切割，將江麵染成詭異的青白色。
    楊濤踩著齊膝深的泥漿，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出深陷的軍靴，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
    他手裏攥著濕漉漉的打撈繩，防毒麵具後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呼出的白霧在麵具內側凝結成水珠，順著臉頰滑落進衣領。
    遠處傳來拉貝物資箱被撬開的聲響，木箱碎裂聲混著士兵們的驚歎——裏麵竟藏著三枚德製水下爆破筒，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司令！水雷隊發現日軍汽艇編隊！"朱宸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來，軍靴陷進泥地，濺起的泥漿糊滿了褲腿。
    他懷裏緊緊抱著的水文圖邊角已經泡爛，字跡暈染成模糊的墨團，"二十艘汽艇分三路突進，最前麵的船頭裝著掃雷滾鉤！探照燈照到他們甲板上堆著墨綠色的鐵桶，恐怕就是毒氣罐！"
    彭博猛地扯開領口的繃帶，新鮮的血跡在寒風中迅速凝結，如同一朵妖冶的紅梅。
    他揮舞著從日軍屍體上扒下的指揮刀，刀鞘上櫻花紋早已被血鏽覆蓋，"來得正好！"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嗜血的渴望，"石灰袋準備！等他們進入五百米範圍，就給老子把長江變成蒸籠！讓這些畜生嚐嚐被嗆死的滋味！"
    話音未落，江麵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尖銳而刺耳，是汽艇的螺旋槳絞碎了冰排。
    陸承宗拄著拐杖踉蹌上前，劇烈的咳嗽震得他佝僂的脊背起伏不定，仿佛風中搖曳的枯枝。"慢著！"
    老人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半塊發黴的壓縮餅幹，碎屑隨著他顫抖的手簌簌掉落，"這是三天前忠義救國軍繳獲的日軍作戰圖，他們這次突襲......"
    他突然劇烈嗆咳，指縫間滲出暗紅血絲，滴落在雪地上，瞬間暈染開，"藏著毒氣發射裝置！一旦靠近，整個南京城都要遭殃！"
    現場空氣瞬間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陳淑貞的驚叫從醫療帳篷傳來，尖銳而淒厲："傷員開始出現窒息症狀！是氯氣中毒！"
    她衝出來時白大褂下擺沾滿泥漿，手裏舉著沾血的紗布，發絲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頭上，"肯定是日軍提前釋放毒氣！他們想在進攻前先削弱我們！"
    楊濤的防毒麵具霧氣驟然濃重，他盯著江麵若隱若現的黑影，那些黑影如同潛伏的惡獸，正緩緩逼近。
    突然，他扯開衣領露出猙獰的毒氣疤痕，那道疤痕如同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紫："所有人用尿浸濕毛巾！"
    他彎腰抓起身邊的燃燒瓶，玻璃瓶在探照燈下泛著幽藍的光，瓶中的煤油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王虎！帶你的人繞到汽艇後方，聽我信號點火！記住，動作要快！"
    "司令！我們的燃燒瓶不夠！"王虎攥著僅剩的木箱，喉結不安地滾動，箱底傳來玻璃碰撞的輕響，"撐死隻能燒三艘船！鬼子的火力太猛，我們根本靠不上去！"
    他腰間的手榴彈串在風中搖晃，發出細碎的撞擊聲，仿佛在為這場懸殊的戰鬥倒計時。
    "用拉貝先生的爆破筒！"林曉梅突然舉起相機，鏡頭對準江麵，手指緊緊扣在快門上，"我拍到汽艇編隊中間那艘掛著膏藥旗，裏麵肯定藏著指揮係統！隻要炸沉它，剩下的就成了無頭蒼蠅！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她的手指在快門上顫抖，鏡片上的水霧凝結成冰珠，順著鏡框滑落。
    老周展開皺巴巴的密電，紙張在風中發出脆弱的沙沙聲："紫雲山的增援還有半小時到，但......"他的聲音被汽艇的馬達轟鳴聲無情蓋過，"日軍轟炸機已經從蕪湖機場起飛！二十分鍾後就會抵達！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解決汽艇編隊！"
    楊濤的目光掃過眾人：渾身泥漿的士兵們緊握著武器，眼神中燃燒著仇恨與決絕；
    咳血的陸承宗老人倚著拐杖，渾濁的眼中閃著不屈的光芒；
    雙手顫抖卻依然舉著相機的林曉梅，還有那些在醫療帳篷裏與死神賽跑的醫護人員。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江麵上漂浮的嬰兒繈褓殘骸——那是三天前被日軍拋屍的無辜生命，小小的繈褓在浪濤中無助地起伏，仿佛在訴說著無聲的控訴。
    "聽好了！"他的聲音穿透防毒麵具，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就算隻剩最後一個人，也要把這些畜生留在長江裏！彭博，帶人守住淺灘，絕不能讓他們登陸；朱宸，立刻聯絡機場防空部隊，讓高射炮做好準備！所有人，跟我死戰到底！"
    突然，江麵炸開一朵巨大的水花。
    第一艘日軍汽艇觸發了水雷，劇烈的爆炸掀起數丈高的水柱，船體瞬間斷成兩截，木板、屍體和燃燒的雜物如雨點般散落。
    "點火！"楊濤聲嘶力竭地怒吼，將燃燒瓶狠狠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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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在另一艘汽艇甲板上炸裂成熊熊火海，橘紅色的火焰瞬間吞沒了甲板上的日軍士兵，他們的慘叫聲被呼嘯的風聲和江水的咆哮聲淹沒。
    王虎帶領的敢死隊從蘆葦蕩衝出，呐喊著將手榴彈如雨點般砸向敵船，爆炸聲此起彼伏，震得江麵都在顫抖。
    "毒氣！是毒氣！"不知誰大喊一聲。
    江麵騰起黃綠色煙霧，如同惡魔的觸手，順著風向撲向岸邊。
    煙霧所到之處，飛鳥紛紛墜落，江水泛起白色的泡沫。陳淑貞抓起急救箱衝向中毒的士兵，扯開他們的衣領注射解毒劑，聲音因為焦急而變得尖銳："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快！能活一個是一個！"
    她的聲音被咳嗽聲撕裂，自己也因吸入毒氣劇烈幹嘔，淚水混著鼻涕順著臉頰流下，但手中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陸承宗突然挺直佝僂的脊背，仿佛回光返照般，從懷中掏出枚鏽跡斑斑的懷表。
    表蓋上刻著兒子的名字，那是他最珍貴的遺物："這是我兒子犧牲前的遺物......"
    老人的聲音哽咽，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滑落，"他死在日軍的刺刀下，腸子流了一地......"
    他將懷表狠狠砸向最近的毒氣罐，玻璃碎片飛濺中，他的手掌被劃得鮮血淋漓，但他卻渾然不覺，"今天，就讓小鬼子血債血償！"說罷，他抄起身邊的步槍，顫抖著向敵船射擊。
    彭博的馬刀劈斷了日軍射來的繩索，刀刃卷口仍在揮舞，每一次劈砍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力："龜孫子們，嚐嚐中國爺們的怒火！"
    他身後的士兵用刺刀挑開日軍的防毒麵具，看著侵略者在毒氣中痛苦掙紮，扭曲的麵容上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鮮血染紅了江水，屍體漂浮在江麵上，隨著波浪起伏。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刺耳的轟鳴。
    日軍轟炸機編隊黑壓壓地壓來，如同烏雲遮蔽了天空。
    投下的照明彈將戰場照得如同白晝，慘白的光芒下，每一滴鮮血、每一具屍體都清晰可見。"防空炮！快！"
    朱宸的喊聲被爆炸聲吞沒。一枚炸彈在跑道邊緣炸開，氣浪掀翻了正在組裝的起重機，鋼鐵殘骸四處飛濺，砸中了幾名正在搶修的士兵，慘叫聲回蕩在夜空。
    楊濤抓起爆破筒衝向江邊，身後跟著抱著燃燒瓶的戰士們，他們組成了一道血肉長城。"跟我上！"
    他的聲音被炮火聲撕碎，卻依然堅定無比，"把這些畜生和他們的毒氣，統統送進江底！為南京的百姓報仇！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當第一枚爆破筒在日軍旗艦下方炸開時，衝天的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京觀下堆積的頭顱在微笑，那些冤魂終於等到了複仇的這一刻。
    江麵已成一片火海，燃燒的汽艇殘骸隨波逐流，將江水染成暗紅，仿佛一條流淌著鮮血的河流。
    林曉梅的相機快門聲從未停歇，鏡頭裏記錄著日軍扭曲的麵容、戰士們浴血的身影，還有那麵在烈焰中飄揚的殘破軍旗，旗幟上的膏藥圖案正在被火焰一點點吞噬。
    "報告！日軍汽艇編隊全軍覆沒！"
    偵察兵的聲音帶著哭腔，既有勝利的喜悅，又有失去戰友的悲痛，"但...但我們的防空火力撐不住了......"
    話音未落，又一枚炸彈在不遠處炸開，泥土石塊如雨點般落下，掀起的氣浪將幾名士兵掀翻在地。
    楊濤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他看著逐漸下沉的日軍旗艦，那艘曾不可一世的戰船，此刻正冒著黑煙緩緩沒入江水，船頭的膏藥旗在波浪中掙紮了幾下，最終被江水吞沒。
    "傳令下去，"他握緊染血的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等天亮，就開始打撈。讓這艘船，成為侵略者的墓誌銘！讓後人知道，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寒風中，眾人望著燃燒的江麵，耳畔似乎還回蕩著三十萬冤魂的呐喊。
    火焰映照著他們疲憊卻堅毅的臉龐，那些在烈焰中破碎的日軍汽艇，終將成為中華民族不屈抗爭的又一座豐碑，永遠銘刻在曆史的長河之中，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為了國家的尊嚴、民族的榮譽，奮勇前行，永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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