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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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微光艱難地刺破達達烏帕穀上空沉甸甸的雲層。
    太陽吝嗇地灑下幾縷慘白的光線,卻無法驅散營地中彌漫的沉重與劫後餘生的疲憊。
    篝火早已熄滅,隻留下了冰冷的灰燼和嫋嫋殘煙。
    藥桶中的液體渾濁依舊,“硬皮”在藥力的作用下沉睡著,呼吸微弱但平穩,脖頸後那片紫黑色的斑塊縮小黯淡了許多,如同被強行凍結的毒瘤。
    “巨拳”、“石甲”等戰士身上的黑痕也變淡了不少,但長時間的浸泡和汙染侵蝕帶來的虛弱感清晰可見,它們靠在桶邊,沉默地休憩著,赤紅的雙眼警惕地掃視著營地邊緣那頂紫色的帳篷。
    葉瑩背靠著冰冷的圖騰柱,一夜未眠。
    翠綠的神之眼在熹微的晨光下顯得黯淡,映照著她眼底深處的血絲和強行壓抑的驚濤駭浪。
    昨夜溪穀邊緣那無聲的對視,麗莎那洞悉一切卻又按兵不動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之一,已經暴露在了魔女的視野之下。
    那三枚足以改變命運的神之眼,此刻不再是單純的希望,更是懸在頭頂、隨時可能引爆的毀滅之源。
    腳步聲打破了清晨死寂的寧靜。
    紫色帳篷的簾幕被優雅地掀開,麗莎的身影款款走出。
    她換了一身更便於行動的深紫色旅行裙裝。
    寬簷魔女帽依舊,臉上帶著一絲晨起的慵懶,紫羅蘭色的眼眸掃過營地。
    她的目光在葉瑩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隨即移開。
    幾乎同時,阿貝多也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他依舊是那身一絲不苟的深藍色騎士禮服,灰藍色的短發在晨風中紋絲不動。
    冰藍色的眼眸如同蒙德最寒冷的冰湖,平靜無波地掃過營地,最後落在了深坑方向那堵冰冷厚重的黑曜石壁壘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被強行壓製的遺憾與渴望。
    “看來,我們的小薩滿和她的部落,暫時度過了最危險的夜晚。”
    麗莎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磁性慵懶,打破了沉默,卻讓葉瑩的心弦繃得更緊。
    阿貝多沒有回應麗莎,他的目光轉向最大的藥桶,煉金透鏡的藍光微微一閃。
    “汙染者硬皮)的核心汙染被成功壓製在惰性狀態,次級汙染者巨拳、石甲等)體表汙染清除率超過80。後續需要持續藥浴淨化和靜養,避免劇烈活動刺激汙染節點。”
    他的聲音平穩得像在宣讀實驗報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至於那片‘遺跡’……”
    阿貝多的目光再次投向深坑黑曜石壁壘,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
    “葉瑩小姐,我認可你當前的物理隔離方案。黑曜石的規則惰性和高密度,是目前最有效的屏障。但在徹底解決其根源汙染之前,它始終是達達烏帕穀乃至蒙德潛在的威脅。”
    他轉向葉瑩,冰藍色的眼眸如同兩把手術刀。
    “我會返回蒙德,著手設計一套更完善、更徹底的封印與淨化方案。在此期間,我要求你確保這片區域的絕對穩定,任何試圖破壞現有封印或深入勘探的行為,都將被視為對蒙德安全的威脅,後果自負。”
    阿貝多的話語冰冷而直接,既是警告,也是宣告。
    他暫時放棄了強行研究的打算,但將深坑的監管責任和未來解決方案的主動權牢牢抓在了手中。
    葉瑩沉默地點了點頭,沒有爭辯。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阿貝多能退一步,沒有立刻帶走“硬皮”作為研究樣本,或者強行要求留下監控裝置,已經算是“仁慈”。
    “那麽,琴那邊,就由我去安撫吧。”
    麗莎優雅地接過了話頭,目光再次落在葉瑩身上,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帶著魔性誘惑的弧度。
    “畢竟,我們與小薩滿的‘研究’合作,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她特意加重了“研究”二字,紫眸中閃爍著玩味的光芒。
    “關於你那位……深夜外出尋找‘稀有藥草’的‘草甲’小朋友,”
    麗莎的聲音輕柔,如同羽毛拂過,卻讓葉瑩瞬間如墜冰窟。
    “希望它能盡快帶著‘收獲’平安歸來。畢竟,部落重建,離不開這樣‘有天賦’的醫療者呢。”
    麗莎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冰針,精準地刺穿了葉瑩昨夜倉促編造的謊言。
    她不僅知道“草甲”的離開,更暗示了她知道那絕非簡單的采藥。
    葉瑩的指尖冰涼,幾乎無法抑製身體的顫抖。
    她強迫自己迎上麗莎的目光,聲音幹澀。
    “它……會回來的。部落需要它。”
    “那就好。”
    麗莎輕笑一聲,仿佛隻是隨口一提。
    她優雅地整理了一下帽簷,目光掃過整個疲憊不堪、滿目瘡痍的部落營地,最後落在葉瑩身上。
    “小薩滿,記住我們的約定。三天之內,蒙德的刀劍不會指向這裏。但三天之後……或者說,在下次‘意外’發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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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拖長,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警告。
    “我希望,能看到一個……更有秩序的鄰居。畢竟,混亂滋生危險,而危險……總是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關注,甚至……某些對‘新芽’過於好奇的‘園丁’。”
    “新芽”!
    麗莎再次點出了這個詞!
    並且將它與“園丁”聯係在一起!
    葉瑩的心髒猛地一縮!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了神之眼和化人的事情!
    她是在警告,也是在暗示——她暫時不會動“草甲”這個“新芽”,但如果葉瑩無法控製局麵,或者再次引發“意外”比如激活新的神之眼),那麽,覬覦這份力量的“園丁”,恐怕就不止她麗莎一個了。
    甚至可能包括西風騎士團,乃至更高層的力量!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也是冰冷的現實!
    “我……明白。”
    葉瑩的聲音沙啞,帶著沉重的屈辱和無力感。
    “很好。”
    麗莎滿意地點點頭,仿佛完成了一場愉快的交易。
    “那麽,我們就告辭了。期待下次‘研究’時的愉快交流,小薩滿。”
    她優雅地轉身,紫色的裙擺在晨風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阿貝多最後看了一眼深坑的黑曜石壁壘和營地中虛弱的丘丘人,沒有任何告別,也轉身跟上了麗莎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身影很快消失在穀口彌漫的薄霧之中。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營地中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才仿佛“嘣”的一聲斷裂開來。
    “巨拳”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低吼,龐大的身軀放鬆下來,疲憊感瞬間湧上。
    “石甲”和其他戰士也紛紛癱軟在藥桶裏或地上。葉瑩依舊僵立在圖騰柱旁,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走了。
    暫時走了。
    用深坑的秘密、係統的知識傳輸、以及暴露“新芽”的巨大風險,換來了短暫的喘息和一個被嚴密監控的“未來”。
    代價,沉重得讓她窒息。
    就在這時——營地邊緣的灌木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
    身形瘦削,穿著一身由純粹水元素力臨時凝聚而成的、如同流動溪水般的淡藍色簡陋衣袍,赤著雙腳,沾滿了泥濘和草屑。
    他的皮膚是白色,但透著一種新生般的細膩光澤。
    藍色的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發梢還滴著水珠。
    他的五官清秀,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尤其是一雙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是清澈的、如同山間湖泊般的淡藍色,眼神中充滿了茫然、不安,以及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屬於“草甲”的懵懂和忠誠。
    他的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似乎護著什麽東西,指縫間泄露出一縷柔和而純淨的湛藍色光芒——那是水元素神之眼。
    “草……草甲?”
    一個靠近營地邊緣的丘丘人戰士,瞪大了渾濁的眼睛,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帶著困惑和一絲恐懼的嘶吼。
    少年聽到呼喚,身體猛地一顫,淡藍色的眼眸帶著巨大的不安和依賴,如同迷失的幼獸般,急切地在營地中搜尋,最終,牢牢地鎖定了圖騰柱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薩……滿……”
    一個清亮而帶著明顯生澀感的少年嗓音,磕磕絆絆地從他口中發出。
    他跌跌撞撞地,朝著葉瑩的方向跑來。
    整個部落,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丘丘人,無論是疲憊的戰士還是驚恐的小丘丘人,都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呆呆地看著那個從林間跑出來的、散發著清新水汽和微弱元素波動的……人類少年!
    “巨拳”猛地從藥桶中站起,帶起大片水花,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少年,充滿了極度的困惑和本能的警惕。
    “石甲”緊握著武器,沉默的臉上肌肉抽動。
    連昏迷中的“硬皮”似乎都因為這奇異的氛圍而微微動了一下。
    葉瑩看著那個向她跑來的、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看著他眼中純粹的依賴和不安,看著那枚被他緊緊護在懷中的水元素神之眼……她的心中,五味雜陳。
    希望的火種,終於艱難地破土而出,帶來了第一縷微光。
    但在這微光之下,是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陰影。
    麗莎的警告言猶在耳。阿貝多的封印方案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
    深坑的隱患依舊在厚重的黑曜石下沉睡。
    而部落的未來,就在這個化人的少年身上,在這枚散發著柔和藍光的神之眼中,在她手中剩餘的兩枚神之眼的選擇裏,在她與魔女那危險而脆弱的“研究”合約之上……
    生存的棋局,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個真正的“變數”。
    葉瑩緩緩抬起手,迎向那個跌跌撞撞跑來的水元素少年。
    前路,依舊凶險莫測。但至少,希望,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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