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將最後一縷天光吞噬殆盡。君禦塵牽著黑馬，靴底碾過布滿青苔的石階，發出細碎的聲響。山道愈發狹窄，兩側古木枝幹交錯，形成天然的穹頂，偶爾漏下幾縷幽綠的月光，在眾人身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他抬手輕按腰間玉佩，觸手一片冰涼——這是母後臨終前塞給他的平安符，此刻卻似有千斤重。
    "殿下，這周圍安靜得有些反常。"墨羽殤突然勒住韁繩，白馬前蹄不安地刨動碎石。他白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折扇輕敲掌心，發出規律的"篤篤"聲，"連蟲鳴都聽不見，恐怕已經進入了神秘勢力的監視範圍。"
    君禦塵眯起眼睛，望向密林中若隱若現的黑影。月光掠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將眼尾的細紋都鍍上一層銀霜。"保持三丈間距，交替警戒。"他壓低聲音，右手按在劍柄上緩緩抽出三寸，寒芒映得瞳孔發亮，"從現在起，任何異動都可能是致命陷阱。"
    馬蹄聲漸漸消失在潮濕的泥土中，眾人棄馬徒步。洛璃萱踩著枯枝跟在隊伍中央，素色裙擺掃過滿地腐葉，驚起幾隻蟄伏的毒蜘蛛。她伸手扶住冰涼的山壁，指尖突然觸到一道凸起的刻痕——三道交錯的圓環，與廟宇中的符號如出一轍。
    "小心！"洛璃萱話音未落，腳下傳來"哢嚓"脆響。月光下，半截白骨在枯葉堆中泛著幽光，指骨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她後退半步，撞上身後的君禦塵，玄色勁裝下傳來沉穩的心跳聲。
    墨羽殤蹲下身，折扇挑起頭骨上殘留的布條。"看這布料，是三年前朝廷發放的戍邊軍服。"他指尖輕彈，布條化作齏粉，"這些人至少死了兩年以上。"他抬頭望向霧氣彌漫的穀口，眼中寒芒大盛，"難怪樵夫說進去的人有去無回。"
    君禦塵凝視著深不見底的峽穀，霧氣裹挾著腐肉氣息撲麵而來。穀口兩側山壁如利劍出鞘，月光在陡峭的崖壁上投下猙獰的陰影。他伸手撥開擋在眼前的藤蔓，突然摸到潮濕的黏液——是新鮮的獸血。
    "不能貿然進入。"他轉身時，龍紋玉佩撞在劍柄上發出輕響，"墨閣主，選兩名最可靠的弟子，務必在子時前摸清穀內虛實。"
    墨羽殤頷首，目光掃過身後二十名素風閣弟子。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兩名少年身上："阿凜、阿硯，你們走東側峭壁。記住，寧可無功而返，也不能暴露行蹤。"他摘下腰間香囊拋給二人，"遇到危險捏碎這個，裏麵的煙霧彈足夠你們脫身。"
    兩名少年對視一眼，同時抱拳行禮。月光下，他們如壁虎般貼緊山壁，黑衣與陰影融為一體。君禦塵等人則隱入穀底的灌木叢，潮濕的泥土很快浸透了鞋襪。洛璃萱取出油紙包著的地圖，就著火折子微弱的光，將穀口地形與書卷上的殘圖對照。
    "這裏的山勢走向確實吻合，但..."她突然皺眉，指尖點在地圖空白處，"書卷上提到的"九曲連環陣"，我們至今沒找到入口。"
    話音未落，穀內突然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君禦塵猛地按住洛璃萱肩膀，將她壓進草叢。數十道黑影舉著火把掠過穀口，火把的紅光映在他們蒙著麵巾的臉上，宛如惡鬼現世。為首的黑衣人突然停步，彎刀指向他們藏身的方向："什麽人？出來！"
    空氣瞬間凝固。墨羽殤緩緩抽出軟劍，劍身映出他緊繃的下頜。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夜梟突然從頭頂掠過，發出淒厲的叫聲。黑衣人啐了一口："媽的，虛驚一場。都打起精神，聽說有朝廷的人在附近轉悠！"
    腳步聲漸漸遠去，洛璃萱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冷汗。君禦塵的手還按在她肩頭，隔著單薄的衣料，體溫灼燒著皮膚。"他們加強了戒備。"他收回手時，聲音比夜色更冷，"這次探查必須萬無一失。"
    子時將至，兩道黑影如鬼魅般返回。阿凜跪倒在地，鬥篷下滲出暗紅血跡："閣主，穀內確實有座營地，四周布滿淬毒的竹簽和絆雷。"他喘息著扯開衣襟，胸口插著半截弩箭，"我們在搬運石料的苦力中，發現了幾個會武功的人，像是被廢去修為的江湖客。"
    阿硯臉色蒼白如紙，從懷中掏出半塊刻著符文的木牌："這是從石屋守衛身上偷來的。那些黑衣人每兩刻換一次崗，巡邏路線呈..."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呈北鬥七星狀..."
    君禦塵瞳孔驟縮，伸手接住癱倒的少年。月光照亮阿硯青紫的嘴唇，顯然中了劇毒。"墨閣主！"他轉頭怒吼，卻見墨羽殤已經掏出銀針，刺入少年幾處大穴。
    "是"七日斷魂散"。"墨羽殤臉色陰沉，從懷中掏出瓷瓶喂少年服下解藥，"毒性滲入心脈，最多撐到天亮。"他起身時，白衣下擺掃過滿地落葉，"殿下，強攻不可取。我們必須找到關閉機關的總樞紐，否則傷亡會超過八成。"
    洛璃萱蹲在少年身邊，指尖撫過他掌心的老繭："這些苦力中有會武功的人，說明神秘勢力在暗中培養死士。"她突然抬頭，眼中閃過光芒，"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從內部瓦解他們。"
    夜風呼嘯，卷起穀口的霧靄。君禦塵握緊染血的木牌，符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幽藍。遠處石屋中隱約傳來鐵鏈聲，混著男人的慘叫聲。他望著暗影穀深處，心中殺意翻湧——無論前方有多少機關陷阱，他都要將這人間煉獄徹底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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