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指尖懸在月桃沾著淚痕的臉頰上方，業火餘燼在掌心明明滅滅，卻燒不化那滴搖搖欲墜的水珠。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地發顫——這雙曾徒手撕開上古魔獸鱗甲、碾碎過十萬天兵天將兵器的手，此刻竟連承接一滴眼淚的勇氣都沒有。
    喉結艱難地滾動，那些狠話如滾燙的鉛塊，卡在喉間灼燒著皮肉。
    混天綾仍纏在她纖細的腰間，卻鬼使神差地鬆成了個虛浮的圈，像是猛獸收起利爪後笨拙的示好。
    “若她怕你至此，強求來的，又算什麽？”這句質問如附骨之疽，在他靈台深處瘋狂啃噬。
    哪吒猛然攥緊手中的兩道符咒，血線順著指縫滲出，將符紙浸成詭異的紫黑色。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將符咒捏成齏粉。
    “三太子，你竟會在意她對你的懼怕？”
    心底那道蠱惑的聲音如毒蛇吐信，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膩，
    “你可是威風赫赫的三壇海會大神哪吒啊！”
    猩紅咒紋順著脖頸蜿蜒而上，在眼尾綻開妖異的花，
    “是那腳踏業火、隻知殺戮的殺神！”聲音驟然拔高，裹挾著尖銳的嘲諷，
    “三界眾生見你便要跪地顫栗，她怕你，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混天綾突然暴起，在空中瘋狂扭動成猙獰的蛇形，卻始終未再靠近月桃半分。
    哪吒的指尖微微顫抖，額間金紋忽明忽暗。蠱毒卻化作縷縷猩紅霧氣，如毒蛇般纏繞在他耳畔：
    "三太子啊..."那聲音帶著甜膩的蠱惑，卻又字字誅心，"您為她燃盡元神，淬煉本命精血..."
    霧氣中浮現出哪吒在灌江口嘔心瀝血的畫麵，他指尖的本命精血滴落在金磚護身符上，映得臉色慘白如紙。
    "可她呢？"霧氣突然扭曲變形，幻化出月桃倚在孫悟空肩頭的模樣，眼角眉梢盡是溫柔笑意，
    “寧願親近那隻野猴子，也不願多看你一眼..."
    噬心蠱在他經脈中遊走，將每一分不甘都催化成暴戾。哪吒的瞳孔漸漸染上血色，混天綾無意識地絞碎了身側的桌子。
    "您可是..."
    蠱毒的聲音突然貼近耳廓，帶著濕冷的吐息，
    "堂堂三壇海會大神..."
    霧氣中閃過他昔日踏碎龍宮、血洗魔城的畫麵，
    "什麽時候..."
    "輪到一個小桃靈來違逆您的意誌了？"
    最後幾個字化作尖銳的刺痛，直刺靈台。
    那些被強行壓製的記憶再度翻湧——月桃蜷縮在孫悟空懷裏的樣子，還有那句如附骨之疽的"忍不住靠近大聖"...
    "不聽話的物件..."
    蠱毒幻化的手掌覆上他握拳的手，引導他看向哭泣的月桃，
    "就該用鎖鏈拴住手腳..."
    "用業火烙下印記..."
    "這不正是..."
    聲音陡然變得危險而甜蜜，
    "您最擅長的事麽？"
    最後兩道符咒在蠱毒催動下泛起妖異的紅光，朱砂紋路如同活物般扭動。
    哪吒的指尖不受控製地撫上符紙，卻在觸及月桃淩亂的發絲時驟然僵住。
    "快去吧..."
    蠱毒的聲音越來越急，
    "隻差最後兩道咒符..."
    "她就會永遠..."
    "永遠屬於您..."
    月桃的瞳孔劇烈收縮著，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不斷滾落。她纖細的手指死死攥住床褥，
    當哪吒逼近時，她突然像受驚的小獸般猛地推搡，卻被對方鐵鉗般的手臂牢牢禁錮。
    "放...放開..."她的聲音細若蚊呐，帶著明顯的顫音。
    哪吒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嬌軀的顫抖，甚至能透過緊貼的衣襟，數清她紊亂如擂鼓的心跳。
    血契驟然滾燙，將少女翻湧的恐懼與絕望，化作萬千鋼針直刺靈台——
    她的心髒仿佛懸在刀尖，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瀕死的震顫，心中奔湧的驚惶凝成實質，裹挾著鋪天蓋地的無助感，將他的神魂一並淹沒。
    哪吒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噬心蠱的灼燒在這股情緒洪流前都黯然失色。
    他喉間溢出壓抑的悶哼，下意識的鬆了力道，指尖不受控製地鬆開。
    月桃立刻像離弦的箭般彈開，瑟縮著退到床角，整個人蜷成小小一團。
    破碎的裙擺下露出她顫抖的腳踝，上麵還殘留著混天綾勒出的紅痕。
    她死死咬住下唇，卻止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錦被上，暈開深色的水痕。
    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杏眼此刻盛滿驚惶，倒映著哪吒陰沉的麵容。
    "別...別過來..."她帶著哭腔的哀求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著哪吒的心髒。
    月桃瑟縮在床榻角落，錦被被攥得皺成一團，發間珠翠散落枕畔叮咚作響。
    她通紅的指尖死死摳住床沿，後背幾乎嵌進雕花床屏，顫抖著往陰影裏躲去，抽噎聲混著哭腔支離破碎：
    "別...別過來..."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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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的瞳孔劇烈震顫，月桃蜷縮成小小一團的模樣，竟與陳塘關那夜的自己完美重合。記憶如潮水翻湧——
    他被乾坤圈鎖在刑台上，父親的劍抵住咽喉，百姓的唾棄如刀似箭。當剔骨刀剜下血肉時，他何嚐不是這般絕望無助，
    噬心蠱在血脈中發出不甘的嘶鳴，猩紅咒印瘋狂跳動，試圖喚醒他骨子裏的暴戾。
    可月桃洶湧的恐懼如滔天巨浪，裹挾著鹹澀的淚水與顫抖的嗚咽，將蠱毒掀起的狂潮擊得支離破碎。
    混天綾啪嗒一聲墜落在地，那道曾禁錮她的赤色鎖鏈此刻綿軟如蛇。
    哪吒望著少女臉上斑駁的淚痕，頸間那圈觸目驚心的紅痕，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
    心口泛起的苦澀漫過胸腔，比當年剜肉剔骨時的疼痛更令人窒息。
    哪吒喉間剛滾出半道音節，便被月桃發間驟然亮起的金光刺得瞳孔驟縮。
    月桃發間那支刻著金箍紋路的簪子爆發出璀璨華光，
    孫悟空滿頭珠翠嘩嘩亂顫，猩紅裙擺掃過塌邊符紙，金光乍現間已出現在二人麵前。
    未及握緊金箍棒，鐵拳便裹挾著破空銳響搗向哪吒麵門——哪吒不及反應，麵門結結實實挨了一記。
    混天綾剛要卷護，卻被拳風壓得遲滯半息，眼睜睜看著主人被砸得倒飛出去——咚的一聲悶響，哪吒後背重重撞在青磚牆上，蛛網般的裂紋以撞擊點為中心轟然蔓延，細碎牆灰簌簌落在他淩亂的發間，混著血珠順著下頜滑落。
    “哪吒！”孫悟空額間青筋暴起，耳墜子隨著喘息劇烈晃動，
    “別以為戴著任務玉簡，俺老孫就不敢剝你這層皮！”
    金箍棒終於在掌心凝聚，卻在掃到月桃蜷縮的身影時驟然頓住，
    “把人逼到這份上，你跟那些拿魂契鎖人的老匹夫有啥區別？”
    哪吒抹掉嘴角血跡，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磚上暈開妖異的紋路。
    他搖搖晃晃撐著牆爬起，發間乾坤圈映出扭曲的紅光，
    “任務？什麽任務？”他突然嗤笑出聲，
    混天綾如活蛇般纏回手臂，每一寸赤鏈都在吞吐業火，
    “不過是她求我救那群蠢笨如豬的梅山兄弟！”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態度。本太子大發慈悲施以援手，她倒好——”
    話音陡然轉冷，“心裏卻想著親近別人”
    他垂眸盯著月桃顫抖的指尖，眼底翻湧的暴戾突然化作陰鷙的冷笑，“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
    “本太子才是她的主人！我需要逼她？笑話！”
    哪吒突然欺身上前，周身業火轟然暴漲，將孫悟空籠罩在熾熱的氣浪中。
    他歪斜著脖頸露出脆弱的咽喉，嘴角勾起嗜血弧度，挑釁的目光如淬毒的刃：
    "不服？來啊！有本事就用金箍棒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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