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初露，宮女捧著鎏金銅盆躡手躡腳推開雕花木門。
    紅漆門檻上還凝著夜露，她屏息屈膝，剛掀開半幅湘妃竹簾，話到嘴邊便被凍成冰碴——
    雕花大床上，哪吒墨色長發散落在月桃枕畔，混天綾鬆鬆垮垮纏在兩人交疊的腕間。
    少年臂彎緊箍著月桃腰肢，鼻尖埋在她發間，晨光為他淩厲的眉峰鍍上暖金，卻掩不住唇角那抹饜足的笑。
    “殿、殿下……”
    銅盆“咣當”砸在青磚上，清水潑濕滿地金縷牡丹紋地毯。
    月桃睫毛輕顫，迷迷糊糊往熱源裏縮了縮，
    哪吒卻已驟然睜眼，猩紅眼底翻湧的殺意幾乎要將宮女刺穿。
    “奴婢該死！”宮女撲通跪地，額頭磕得青磚作響，“請殿下恕罪……”
    “滾出去！”
    混天綾如毒蛇破空而出，卷起銅盆甩向廊柱，瓷片迸裂聲中，少年長臂一揚，床簾轟然落下。
    殿內重新陷入昏暗，月桃懵懂抬頭，正撞進哪吒眼底未消的戾氣，卻在他低頭吻住她唇角時，化作繞指柔：“別理閑人……再睡會兒。”
    早膳時分，鎏金食案上堆得滿滿當當，糖醋排骨的甜香混著桂花糕的軟糯飄來。
    哪吒執起筷子，挑了塊裹著琥珀色醬汁的梅子肉，輕輕放進月桃碗裏，臉上笑意漾開：
    “嚐嚐，你覺得是人間的菜肴美味還是天庭的好吃？”
    月桃咬了口外酥裏嫩的鱸魚，舌尖還沾著蟹黃湯包的湯汁，含糊道：“都可以……”
    指尖卻悄悄捏了兩塊玫瑰芸豆糕，順著廣袖滑進袖口。
    袖中立刻傳來靈感菇含糊的咀嚼聲：“唔…好吃！餓死本大仙了！”
    菌絲還不忘偷偷卷起半塊蜜餞，藏進菌蓋褶皺裏。
    殿內宮人們端著銅壺的手紛紛發抖——她們從未見過三皇子用這樣柔和的眼神看一個人，更遑論親手夾菜、布湯。
    當哪吒用銀匙攪散碗裏的燕窩，吹了吹才遞到月桃唇邊時，
    新來的小宮女“啪嗒”把茶盞摔在地上，瓷片碎響中，滿殿宮人皆屏息噤聲。
    “這還是我認識的殿下嗎？”侍衛餘澈握著佩刀的手驟然收緊，喉結滾動著望向食案。
    記憶中那個能徒手捏碎鐵膽的少年，此刻正用帕子替月桃拭去嘴角的醬汁，指腹擦過她唇瓣時，耳尖竟泛起薄紅。
    “去膳房再燉盅雪梨川貝。”哪吒頭也不抬，混天綾卻精準卷起一顆蜜漬櫻桃，喂進月桃唇邊，“她昨夜喊嗓子疼。”
    “是殿下”
    餘澈猛地轉身，鎧甲在廊下撞出清響。
    路過偏殿時，聽見某個小太監壓低的驚歎：
    “你們瞧殿下袖口！月桃姑娘方才替他別了朵桃花！”
    簷角銅鈴輕晃，晨光裏飄來新煎的牛乳香。
    月桃袖中突然傳來靈感菇的悶哼：“喂！別把桃核塞給我啊！”
    就在這時，段公公尖利的嗓音刺破殿外寂靜：“皇上駕到——太子、世子爺駕到！”
    明黃傘蓋掠過鎏金門檻時，滿殿宮人“唰”地伏跪在地。
    唯有哪吒斜倚在雕花榻上，指尖夾著塊玫瑰酥，正往月桃唇邊送，混天綾懶洋洋地替她拂開垂落的發絲。
    “皇上吉祥，”“太子，世子爺吉祥。”
    皇帝扶著李曉的手邁入殿內，孫梧跟在身後。
    眾人抬眸的瞬間，齊齊怔住——三皇子竟用銀匙攪著蓮子羹，連吹三下後，喂給座上女子，連眼角都未抬一下。
    皇帝邊踏入內殿門邊開口："洛兒，朕聽曉兒說，你又亂發脾氣，綁了禦膳房準備給母後做壽宴的廚子......"
    話音戛然而止，帝王的龍袍下擺還懸在門檻處，整個人已被眼前景象釘在原地。
    李曉握著折扇的指節暴起青筋，竹骨在重壓下發出細微的"咯吱"脆響；
    孫梧死死盯著哪吒喂月桃的手，喉結上下滾動。
    滿殿宮人屏住呼吸，連燭火燃燒的劈啪聲都清晰可聞。
    月桃慌忙要起身行禮，廣袖剛掀起半寸，便被哪吒牢牢扣住手腕。
    少年懶洋洋倚在蟠龍榻上，猩紅眼眸終於從她臉上移開，漫不經心地掃過眾人："父皇免過我行禮，諸位隨意。"
    混天綾適時卷起一碟水晶蝦餃，精準塞進月桃受驚微張的唇間，赤練般的紅綾在皇帝麵前晃出挑釁的弧度。
    段公公佝僂著背跨前半步，尖細嗓音刺破凝滯的空氣：“三皇子，你這寵溺廚子，傳出去有損皇家顏麵吧？”
    他渾濁的眼珠一轉，手指猛地指向翻湧的混天綾，“還有這是何物？莫不是妖邪作祟？”
    哪吒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去月桃唇角的醬汁，忽然抬眸輕笑，眼底猩紅泛起冷光：“哦？你說這個啊？新得寶物！”
    混天綾驟然化作赤練騰空，在段公公頭頂盤旋出凜冽罡風，“難不成段公公想見識一下這寶物的厲害？”
    老太監的喉結劇烈滾動，方才還尖酸的嗓音瞬間縮了回去。
    皇帝眉頭緊皺，緩緩轉向太子，沉聲道：“曉兒，你之前不是說洛兒強行帶走廚子，還讓她去掃地嗎？這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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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曉握著折扇的手微微發抖，精心梳理的發冠下滲出薄汗，支吾半晌竟說不出半個字。
    滿殿宮人紛紛低下頭，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唯有哪吒身上蒸騰的壓迫感如實質般蔓延。
    就在此時，孫梧突然“嘩啦”一聲拉開雕花檀木凳，大大咧咧坐在月桃身側。
    “三皇子既然說隨意…那本世子就坐下來吃飯了，剛好沒吃早膳！”
    說罷伸手就要去夠案上的桂花糕，卻在指尖觸到碟邊時，被一道無形氣浪彈了回來。
    孫梧借力，假裝穩不住身子，整個人歪向月桃，錦袍下擺掃翻了案上茶盞。
    溫熱的茶水潑灑在月白裙裾上，他卻厚著臉皮倚住她肩頭，桃花眼眯成狡黠的彎月：
    “哎呦，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借你的肩膀靠靠，嘻嘻，小桃子。”
    話音未落，混天綾迅速纏住孫梧腰肢，猛地將他拽離三尺開外。
    哪吒“謔”地起身，猩紅眼眸幾乎要噴出火來，周身靈力翻湧著凝成烈焰虛影：“沒睡好，就滾回去補覺！”
    袖中突然傳來靈感菇的暴躁震動，：“我丟！死猴子轉世對上哪吒轉世！這是要拆了皇宮啊！”
    混天綾在半空劇烈翻湧，似隨時要將孫梧絞成碎片。
    月桃慌忙攥住哪吒衣擺，指尖靈力微動，將傳音送入他耳中：“我們還得喚醒大聖。”
    少年緊繃的脊背微微一僵，眼底怒意卻仍未消散。
    “哎呦，三皇子怎麽發這麽大的脾氣？”
    孫梧抖了抖被混天綾勒出褶皺的錦袍，故意湊近月桃，“再說了，小桃子今兒個還要跟本世子去安燕宮，為淑妃娘娘做紫氣東來，再怎麽樣，也不能耽誤了太後壽辰啊。”
    孫梧又看向皇帝和太子：“您說是吧，陛下還有太子殿下？”
    皇帝望著劍拔弩張的場麵，終是沉沉歎了口氣，袍袖一揮壓下滿殿暗湧：“行了，洛兒要是喜歡這廚子，待母後壽辰過了，你留在身邊即可，莫要胡鬧。”
    話音剛落，鎏金盤龍柱上的燭火突然晃了晃。
    “可是父皇！”李曉急得向前半步，折扇“啪”地收攏在掌心，“三皇弟脾氣不好，眾所周知，再說了，這月姑娘可是兒臣的救命恩人！”
    他刻意望向月桃，眼底泛起深情，“月桃姑娘那日以口渡血，救了兒臣——姑娘家清白自是重要，兒臣願娶姑娘為妻！立她為妃報答救命之恩。”
    話音未落，哪吒周身騰起烈烈業火，混天綾“轟”地纏上殿中蟠龍柱。
    少年猩紅的眼底翻湧殺意，嘴角卻勾起冷笑：
    “好一個報答之恩，皇兄莫不是忘了你與郡主的婚約”
    他猛地將月桃拽入懷中，“她現在可是本皇子的人！”
    “三皇子真愛說笑。”孫梧懶洋洋的勾住月桃另一隻手腕，
    “淑妃娘娘還等著小桃子製紫氣東來，難不成三皇子要公然違抗懿旨？”
    說罷故意往月桃肩頭蹭了蹭，眼底閃過挑釁的笑意。
    殿內溫度驟降，
    月桃被兩人拉扯得踉蹌，袖中靈感菇突然瘋狂震動，菌絲在廣袖裏畫出警告符號：“完犢子！這是要在梳房殿打起來啊！”
    “行了！”皇帝猛地一甩袖，腰間九龍玉佩撞出悶響，震得殿內燭火劇烈搖晃，
    “太子要報恩之心，朕知道了，改日賞賜她黃金萬兩即可，婚事還是以大局為重！”
    他目光依次掃過三人，威嚴的嗓音裏透著幾絲怒意。
    “如今重要的是母後的壽宴，你們幾個不要再胡鬧了！”
    皇帝轉過身來，“太子隨朕回金鑾殿！”
    “兒臣遵旨。”李曉深深看了月桃一眼，握著折扇的手攥得發白，終究隻能垂眸跟在皇帝身後。
    踏出殿門的刹那，他聽見身後傳來混天綾收束的簌簌聲，還有孫梧故意拖長的調笑：“三皇子，小桃子可還得跟我去安燕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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