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泥心裏種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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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泥灘上那炸開的毒雲散了,屍魁和爛石葫蘆炸得連渣都不剩,就剩一灘攪得跟臭豆腐湯似的黃漿水在那兒冒著小泡,泡崩開了就噴股墨綠餿氣。空氣裏那股子嗆鼻子的土腥混著爛屍臭倒是散了不少,可鑽骨髓的陰冷勁兒一點沒消停,風刮在爛肉糊住的肩膀破口上,凍得青鼎侍牙齒直磕碰。
她歪在石棱子下頭,看絡腮胡爬過去,哆嗦著拿根爛木棍,小心地撥拉著那片糊成爛湯的泥坑水。水裏還沉著幾截被毒水泡得發脹的枯骨藤,早沒了凶性。
“消…消停了…”絡腮胡聲音發虛,把那爛木棍子扔得老遠。
月織姬沒應聲。她後背靠著冷石頭,那隻凍得就剩骨頭架連點皮肉的廢胳膊貼著黑石棱,寒氣冰得沒知覺了。她目光卻沉甸甸地落在裴仞胸口那片厚泥殼子上。
那泥殼子蓋在焦黑的窟窿眼上,死沉死沉。可就在剛才屍魁炸成灰的前一霎,她按在泥殼上的白骨手指頭,硬是被殼子底下衝出來的勁兒頂開了半寸!
殼子底下…跳了!
那一下硬頂著她的骨頭指頭,隔著皮肉爛窟窿,一股蠻橫的勁直接撞進骨頭縫裏!撞得她凍僵的膀子一激靈,像被燒紅的鐵烙燙了骨頭尖!疼得厲害,可那疼底下,她又分明摸著那硬殼子裏麵包著的東西在跳——不是心跳,倒像塊凍透了的石頭坨子被人拿錘子夯了一記,沉悶地一拱!
就在她分神琢磨那泥心裏東西怎麽個跳法的功夫,趴窩在泥湯另一頭的那個小兄弟突然爆出一串撕心裂肺的慘嚎!
“啊——!癢!骨頭裏!骨頭裏有東西在爬啊啊啊——!”
幾個人猛一激靈扭頭!
壞事了!
那傷腿夥計抱著的那條腿,剛才沾著泥水沒及時處理,皮肉豁開的口子被黃泥漿泡過的地方,翻卷的爛肉和皮底下,竟密密麻麻鼓起一層青筋粗細、還在不停扭動的黃筋絡子!那些黃筋子像鑽透了皮肉鑽進骨肉底層的活蚯蚓!每動一下,皮肉就跟著抽跳!夥計疼得滿頭大汗,臉白得像水裏泡發了的白紙!他發狠地拿指甲去摳腿上鼓動扭結的肉包,指甲硬是撓穿了肉皮!“噗嗤!”一股粘得拉絲的暗黃色濃漿飆出來!濃漿裏混著好些米粒大小的土黃色硬殼蟲卵!那蟲卵掉在泥裏,竟蠕動著要往深處鑽!
“土僵蟲卵!在爛肉裏孵出來了!”絡腮胡目眥欲裂!這東西鑽進肉裏長成蟲子,能把人活啃成蜂窩!
“別!別摳!”青鼎侍嗓子劈了叉。她掙紮著想撲過去,可腐毒爛臂膀根本抬不起來!
晚了!
那夥計疼瘋了,手剛摸到新摳開的血洞洞,裏麵一根指頭粗的土僵蟲剛冒了個油亮亮的大腦袋,裂開一圈細密黃牙的口器就啃在他新扒開的傷口肉上!“滋啦”一聲!爛肉瞬間發黑!夥計整個人像被電打了似的猛一挺!“噗通”一頭栽進旁邊的黃泥坑裏!水麵劇烈翻騰了幾下,幾串混著血沫的黃水泡咕嚕嚕冒上來,人就沉了底!
“操他百草閣滿門爛腸子——!”絡腮胡瘋了似的嘶吼著操起一塊石頭要往坑裏砸!
泥坑的水“嘩啦”一聲破開!
一隻幹枯、青紫遍布屍斑的手猛地從渾濁泥水底下伸了出來!狠狠扒在泥坑邊緣!緊接著,一個腐爛得隻剩半拉肩膀連著腦袋的東西頂著汙泥水探了出來!眼眶是倆黑窟窿,下巴頦爛沒了,牙床子咧著,赫然是剛才沉下去那夥計的臉!他喉嚨裏滾動著不成調的、類似風箱漏氣的恐怖聲!另半邊肩膀上還粘著那條剛鑽出來的粗土僵蟲的腦袋,蟲子嘴正死死啃著他脖子斷口處的爛肉!
“屍…屍變了?”絡腮胡手裏的石頭“哐當”砸進爛泥裏,嚇得往後猛退,腿肚子發軟!
月織姬眼神瞬間凍結!這屍氣侵染下的泥坑,血泥一沾就異變!她燒焦的左手猛地攥緊了貼在裴仞胸口的白骨手指,凍硬的骨節刮著厚泥殼表麵哧哧作響。
就在那剛屍變的夥計扒著泥坑邊緣,嘴裏冒著墨綠色屍瘴氣沫,歪斜著身子要爬出來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的、帶著凍海死寂氣息的微光,極其突兀地從月織姬按在裴仞泥殼上的白骨指縫裏透出來!那光不是源自泥殼,而是來自她緊握的掌心!她凍裂的掌心深處,那顆一直用來壓製傷勢的霜髓晶正在劇烈跳動!寒氣不受控製地穿透白骨湧出!
“呃…”月織姬悶哼一聲,那晶體的寒氣反噬刺骨,可她攥著裴仞胸口的白骨手指卻紋絲不動!
也就在這寒光從她指縫透出的瞬間——
撲在泥坑邊正掙紮著往上爬的半屍夥計猛一僵!屍變的喉嚨裏那漏氣般的風箱聲都卡了殼!它脖子上粘著的土僵蟲腦袋猛地抽搐扭動起來!
而裴仞胸口那片蓋在泥窩窩頭上的厚殼子,竟毫無征兆地無聲崩開了幾條頭發絲般的灰白色寒紋!仿佛與霜髓晶的寒氣產生了不應有的共鳴!
嗡——
更深沉的低頻震動從他泥殼深處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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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半屍夥計猛地一顫!粘在它脖子斷口上的土僵蟲整個身體像被無形巨力攥住,“噗”地爆開成一大灘黃綠粘稠的汙汁!“啪嗒”一下全糊在半屍夥計的後脖子上!
蟲子屍汁糊上去的瞬間,原本正在屍變的皮肉驟然停止了腐爛膨脹!緊接著,皮肉邊緣如同被潑了強酸,“滋啦”作響!一片片灰白色的、如同嚴霜凝結般的寒斑,迅速在僵屍頸部炸開的腐肉斷口上蔓延!
僵屍的動作僵住了。它扒在泥坑邊的爪子如同凍僵的樹杈。臉上那點殘留的人樣五官瞬間被寒霜凍結。空洞的眼眶裏凝固著最後一絲混亂的光。
噗通!
整個身軀如同灌滿了冰渣的水袋,失去支撐般重重砸落回腥臭的黃泥湯裏,激起一片渾濁的浪。水麵很快隻剩下幾個泛著冰渣的氣泡。
周圍一片死寂。泥灘深處那些蠢動的土僵蟲、彌漫的屍瘴似乎都因為這驟然而至的、冰冷死寂的霜寒,陷入了短暫的凝滯。空氣裏飄蕩起刺鼻的血腥混合著冰屑融化的怪異氣味。
絡腮胡張著嘴,眼神僵在泥坑邊那一小片冰封的殘屍碎肉上,說不出話。
青鼎侍也怔住了。劇痛腐蝕的胳膊似乎都被那寒氣凍麻了一瞬。她看看癱在泥水裏沒了聲息的裴仞,又看看旁邊靠著黑石頭、臉色白得像敷了一層薄霜的月織姬,喉結滾動,想說什麽卻沒聲兒。這倆…什麽時候摻和到一塊兒去了?霜髓晶凍傷了她自個兒胳膊,寒氣咋還能隔著骨頭皮肉往那爛爐膛裏鑽?
月織姬自己也呆住了。寒氣反噬的痛苦還在蔓延,可貼著裴仞泥殼的白骨指尖底下,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詭異暖意的搏動,清晰地順著骨頭傳了回來。
咚…
咚…
沉重得像凍海裏沉浮的冰坨子撞在礁石上。正是這搏動引得她懷裏那顆霜髓晶像活過來般瘋狂跳動!也引動了裴仞泥心裏的那窩窩頭炸開了寒紋!
她下意識用凍傷的骨頭指腹輕輕刮了下泥殼邊緣粗糙的硬棱。棱邊沾著的淤泥凍成了冰疙瘩。可冰底下,那顆沉在焦爛心窩子裏的泥珠子像是感覺到了這冰冷的摩挲,搏動的沉頓裏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咳…”青鼎侍喉嚨裏咳出聲拉風箱似的啞音,打破沉寂。“姓月的婆娘…你…你把那凍冰溜子捂爐膛邊上…想烤化了當…糖水喝不成?”話是擠兌人,眼神卻在裴仞胸口灰白色的寒冰泥殼和月織姬糊著汙血霜渣的白骨指頭之間來回掃。
月織姬沒理她。她慢慢抬起那隻廢了的左臂,原本隻剩下骨頭的凍傷手背竟還凝著薄薄一層霜花。掌心托著的霜髓晶光芒暗淡了許多,裏麵跳動閃爍的寒氣卻收斂了些許狂躁,變得沉寂。她冰冷的視線落回裴仞身上。泥殼上的裂紋正緩慢彌合,但裂紋深處殘留的寒霜痕跡並未消失,而是如同蛛網般蔓延在黃褐色的硬殼表麵,形成一種詭異的、冰與土交織的紋理。
遠處,剛才土僵蟲卵暴動的那片渾濁泥水底下,一點極其微小的、混在腐爛枝葉中的銀白色霜棱碎片緩緩折射著冰冷的光點。那光點如同一隻蘇醒的冰眼,漠然地穿透渾濁的水體,投向霜紋泥殼的方向。屍瘴翻滾的泥灘表麵,一層薄薄的灰白色霜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
月織姬看著裴仞身上那層裹著霜土的泥殼,冰封的眼底深處,裂開一絲她自己也未曾覺察的……顫動。她用那隻隻剩凍骨的手,極輕地拂開他臉龐沾著的汙泥。指尖拂過他發青的眼窩下方時,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息。
指尖之下。
裴渺緊閉的眼底,那點被霜氣引動、在深淵掙紮的微弱神誌,如同被凍海冰層下的暖流輕輕觸了一下。
碎冰微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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