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營的祭骨旗在寒風裏抽得啪啪響。旗杆頂那廢甲片子反著鐵光，像懸了塊冰刀子。
    “立了旗的賊窩，”青鼎侍踹了腳旗杆，“就得端了隔壁的耗子洞！”她新磨的鐮刀別在腰牌旁，刀口上抹了老蒼頭特製的赤銅霜藥粉。
    裴渺立在凍河沿，通脈境的氣勁在筋絡裏奔流如岩漿，冰麵下墨崖那張半腐的老臉在泥漿裏蠕動，瞧得清清楚楚。“冰封太厚，破冰得耗三倍氣力。”他焦掌按著冰窟口，“得找毒胎結繭的軟肋挖。”
    雷拓剛背回一捆凍樹枝，新淬的腱子肉鼓得破襖線崩開：“灶膛哥！焦灘那頭冒綠煙了！”少年眼力賊亮，隔著老遠就看見廢寨凍土縫裏鑽出牛毛細的綠絲。
    月織姬凍玉指尖撚著幾根冰棱箭，箭尖幽藍寒氣流轉——那是上回寒潭鬥毒反哺的精純冰魄，隱隱有凝晶之象。她凍聲清冽：“毒胎在廢寨底結新巢。”腕骨微動，冰箭直指焦灘廢墟深處某點。
    穗娘默默蹲在雪堆旁，掌心攏著冰鑹，在凍土上劃出深淺不一的溝。溝痕竟隱隱勾勒出墨綠絲線的流轉路徑，最終匯聚在一處崖角裂縫。“那裏…”她小臉凍得發青，“毒根吸地氣的地方。”
    焦灘廢寨，殘梁斷柱結了冰溜子。
    地下三尺的凍泥被鑽空，墨綠細絲纏著半截墨崖老臉，在爛木渣和屍骨堆裏結出籮筐大的毒繭。繭麵坑窪不平，細看全是密集抖動的慘白眼珠。
    “灶膛…挖冰掘地…找死…”毒繭裏墨崖殘念嘶鳴。每聲啼鳴，焦灘凍土就拱起幾道綠紋。無數細蟲拱破地皮，首尾相銜結成新的魚鱗片，正往毒繭外披掛。“結三百片鱗…寒潭毒龍胎…必吞了那冰丫頭的玉髓…”
    枯骨營全員壓向焦灘。青鼎侍腰牌掛在前胸，赤銅霜藥粉被火氣烘得微微發燙，給她披了層肉眼難辨的紅光。“老娘打頭陣！炸了這糞坑！”她鎬頭劈進凍土縫，土渣四濺！
    “破綻在崖角！”老蒼頭端著冰蛤殼藥爐緊隨其後，爐口青煙直指穗娘劃出的裂縫。雷拓掄著沉鐵棍砸上去，“梆”的一聲，崖石隻掉層冰皮！少年虎口震裂，血珠凍在棍柄上：“比鐵還硬！”
    裂縫深處墨綠光一閃！數條胳膊粗的毒藤破石而出，藤尖裂開吸盤口，直噬雷拓麵門！
    “滾！”裴渺後發先至，焦掌燃著赤金煞火拍在藤身！“滋啦”黑煙冒起，毒藤縮回縫裏，留下焦黑黏液。
    “堵門耗子急了！”青鼎侍興奮刨土，鎬頭砸在裂縫邊沿火星直冒。突然腳下凍土拱動，墨綠毒絲結成網兜住她腳踝！網絲觸及她抹藥的腰牌，“哧”地騰起黃煙！
    “藥粉管用！”青鼎侍暴喝發力，新淬的銅皮鐵骨硬繃斷毒網！但更多綠網從裂縫噴湧而出！
    “破甲箭！”月織姬清叱，三支冰棱箭化作幽藍寒電，精準釘入裂縫三寸！箭頭寒氣爆發，“哢嚓”凍結大片藤網！冰箭尾羽急顫，顯然在承受巨大衝擊。
    穗娘突然跪地，雙手緊攥冰鑹狠紮凍土！鑹尖幽藍寒氣順著冰箭凍結的路徑猛灌而下！裂縫深處傳來嬰兒慘啼，墨綠絲網瞬間僵滯！
    “趁現在！”裴渺胸口火疤赤光大放！通脈境全力催動的焚煞凝成一柄火焰巨斧，悍然劈在箭簇凍結的核心位置！
    轟隆——！！
    崖角裂縫崩裂！碎石冰渣噴湧如瀑！腥臭墨綠的毒漿裹著無數慘白眼珠、碎鱗爛肉從裂縫裏井噴而出！
    “老鬼的繭爆了！”雷拓用鐵棍堵住噴口，岩漿般的毒漿澆在棍上“嗤嗤”作響，卻隻留下淺痕！少年竟能硬抗毒蝕！
    月織姬凍腕連彈，更多冰棱箭封鎖裂縫濺射的毒流。箭尖寒氣與噴濺的毒漿碰撞，凝成詭異的墨綠冰晶簌簌掉落。
    混亂中，青鼎侍第一個衝進裂縫豁口！裏麵是個被炸爛的腔洞，黏糊糊的綠繭隻剩半幅殘皮掛著，破口處甩出半張腐爛的墨崖老臉！那臉皮還在抽搐，枯唇嚅動：“吞…吞了…”
    “吞你老娘！”青鼎侍鐮刀兜頭劈下！墨崖臉皮瞬間撕裂！但殘皮底下驟然射出一點慘白寒光——寒光直刺青鼎侍眉心！那速度超乎想象！
    “小心！”裴渺猛拽青鼎侍腰帶！寒氣擦著她額角飛過，削斷幾縷發絲，釘在洞壁上。赫然是一截指骨！溫潤如玉，寒氣刺骨，正是此前封在河底的神屍殘骨！
    骨尖釘入石壁後，竟將周圍凍土瞬間染成墨黑！整個腔洞劇烈震顫，地底深處傳來悠長而暴戾的咆哮！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徹底驚醒！
    碎石冰渣簌簌滾落。神屍指骨釘在洞壁，墨色寒冰以肉眼可見速度蔓延。地底的咆哮聲由遠及近，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裴渺胸口三道火疤被骨尖寒氣激得灼亮，月織姬腕間冰環狂顫幽光。穗娘手裏的冰鑹突然嗡鳴著掙脫，寒光直指那截蘇醒的指骨！
    “跑！”青鼎侍破鑼嗓子炸響。她反手攥緊腰牌，赤銅霜粉簌簌灑落。老蒼頭冰蛤殼藥爐“咣當”砸在墨屍骨旁，爐內滾燙的藥渣糊住指骨根部！
    指骨釘著的石壁猛然拱起，裂開蛛網黑紋！一隻包裹著冰封凍土、車輪大的烏黑骨爪，正從石壁深處探出半截指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