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河新紮的寨子緊貼著冰崖根，歪歪扭扭的泥草牆頂著寒風。青鼎侍在寨子中間的空地上磨刀，烏金腰牌拴在腰帶上，沉甸甸地隨著她動作晃蕩。牌麵上那點血蛇印子吃足了冰膽粉，印痕凝實了不少，紅得發暗。她每磨一下鐮刀，“刺啦”一聲，刀刃蹭下的鐵粉就帶著點細微的熱氣。
    “老娘這護心鏡可金貴了！”她吹掉刀刃上的灰，“膽肥了也甭想蹭掉牌子的光！”刀刃映著冰崖頂射下的稀薄日頭，刃口跳著點金絲般的火星子。
    寨牆豁口堆著濕泥漿疙瘩。雷拓領著一幫枯河漢子把新刨出來的冰石頭往泥裏壓，石頭凍得梆硬，粘上濕泥漿就“滋滋”作響，結層薄冰殼。“漿糊裏拌了冰蛤灰…”少年鼻尖掛著冰晶，“石頭縫裏插枯草杆子頂風！”
    壘好的牆縫間果然塞滿枯黃的草根茬。草茬浸透了泥漿冰殼子，竟在寒風裏冒起點細微的綠意。
    枯河上遊冰窟口子，地脈深處的暗流打著旋。前幾日被屍藤穢嬰吞掉的凍蛤蟆漿裹著墨綠凍源，在寒煞地脈裏攪成了糊糊。一股帶著陰腐甜腥的“寒疽毒漿”混入地脈水，正貼著河床東岸的凍土往下遊慢滲。漿水流過的地方，結冰的草根底下長出扭曲的墨綠晶芽。寒疽毒漿一路淌向枯骨營新寨，撞上東牆根塞滿草茬的濕泥漿塊——滋溜！漿水竟被草根吸去大半！滲進牆根的毒漿無聲滋長出幾星米粒大的膿包斑。
    “啥玩意兒這麽臭？”豁口壘牆的大胡子捂住鼻子，指著剛糊的泥漿塊。泥塊表麵拱起幾個黃豆大的綠膿泡，隔著冰殼“噗”地脹破，濺出幾點墨綠汁水沾在褲腿。汁水沾皮立刻結了層冰膜，凍得他小腿肚發麻！
    “寒疽起瘡了！”老蒼頭藥杵插在腰間，枯爪顫巍巍刮掉點膿泡膜，“凍蛤蟆屍油混著墨藤膿…滲進泥裏鑽人肉！”老頭抹了點膿膜聞聞，臉色變了。
    裴渺正蹲在崖根敲火石，新淬的煉膽腑脈穩沉內斂。他胸口那塊“銅膽”微微嗡動，寒疽腐臭的氣味飄過時，沉甸的“膽魄煞氣”驟然向外猛頂！他順著腑脈感應，一步跨到東寨牆根！
    五指裹著煉膽罡煞猛插爛泥塊！“嗤啦！”泥漿凍殼碎開，下麵草根茬裹滿墨綠凍漿，正一鼓一鼓地搏動！爛根膿汁被指風帶起濺到手臂，皮肉“滋”地結起冰癤！
    “狗草的…敢往寨牆根下蛆？”青鼎侍鐮刀橫掃劈過去！烏黑刃口砍在草根堆裏“嘣嘣”響！草根膿包應聲劈爆，綠漿噴了寨牆一溜！膿漿裏還裹著數不清的墨綠卵粒！
    “墨藤下的痢疾籽！”雷拓操鐵鏟拍向濺出來的卵粒！鏟麵粘上綠汁立刻“滋滋”冒煙！
    寒疽卵粒“噗噗”爆裂！一股惡臭混著刺骨寒煞毒氣衝天而起！剛壘的寨牆冰殼瞬間蒙上墨綠霜！“噗通…噗通…”幾個離得近的枯河漢子眼一翻栽倒在地，口鼻凝霜渾身抽搐！
    “閃開！”裴渺厲喝！雙掌裹膽魄煞火轟在毒霜上！
    轟！
    煉膽罡煞撞散寒疽毒霧！但那陰腐的甜腥氣如同跗骨之蛆，硬是從煞火縫隙鑽入他護體罡氣！刺骨寒疽沾膚入腑，所過之處筋肉如同被塞進冰窟窿裏又插滿針！他胸中那枚凝練的“銅膽”驟然嗡鳴劇震！一股沉穩凶悍的煉膽煞氣猛地倒卷而上！
    可那寒疽太毒！鑽透皮肉直蝕骨！銅膽剛成未久，竟被這汙毒侵蝕得表麵浮起墨綠鏽斑！腑脈痛楚鑽心！
    “堵瘡口！吸膿！”青鼎侍眼都紅了！腰牌狠拍在寨牆膿漿爆裂處！
    噗嗤！
    膿漿汙毒瞬間滲入腰牌！牌上那條血蛇印子如同嗅到血腥的餓鬼，暗紅印痕猛地凸起！蛇頭貪婪地吞噬墨綠膿漿！汙毒竟被蛇印強行吸入！
    嗡！
    腰牌猛震！一股極度混亂的寒疽穢流順著蛇印湧入青鼎侍腰腹！她那塊長期被烏金鐵牌覆蓋、早已淬煉得韌性極強的胃腑區域猛地一沉！一股比吃了餿飯還惡心的腐臭寒氣直鑽髒腑！
    “嘔…”青鼎侍臉色煞白！胃裏翻江倒海！但就在寒氣穢毒衝垮髒腑防禦的瞬間，腰牌深處煉化過冰膽粉的血蛇印跡驟然亮起！一股源於冰魄龍膽的凶悍煞氣本能護體！與那股胃腑沉墜之力狠狠對撞！
    噗！青鼎薛胃囊劇痛如絞！但新淬的銅皮鐵骨韌性驚人硬抗對衝！混亂寒疽穢毒與煉膽煞氣在她新淬的胃部皮膜骨筋中瘋狂撕絞！胃壁如同被塞滿了冰棱荊棘！劇痛中，胃竅深處那股沉墜之力竟被反複捶打壓縮！“石沉胃腑”！石胃壁壘初凝！
    “呃啊——！”青鼎侍嘶吼！腰牌脫手砸地！烏金鐵牌沾滿膿漿！胃腑絞痛如山崩！但新生的石胃硬生生扛住了穢毒衝撞！混亂寒疽竟被強行納入部分汙毒寒源！牌麵血蛇印子閃過墨綠幽光，蛇頭上浮起幾點細鱗！蛇印凝實凶煞之氣暴漲！
    裴渺體內寒疽受此牽引一滯！他抓住空隙！膽魄煞火徹底爆發！“焚！”
    轟——！！
    墨綠寒疽汙毒被他煉膽罡煞裹著強行煉成青煙！寨牆膿漿炸裂點被煞火徹底覆蓋燒焦！寒疽卵滅毒消！
    但寨牆上凝的墨綠霜花簌簌掉落，幾片沾上青鼎薛新凝的石胃區域皮膚，瞬間蝕出淺淺墨斑！
    “牆根爛泥窩沒清幹淨！”雷拓驚叫！冰蛤灰拌的泥漿底下洇出大片膿黃濕印！
    “刨地！”大胡子掄起鐵鎬砸向凍土！轟隆！凍硬的河灘泥被他蠻力刨開半尺深坑！坑底全是吸飽了寒疽毒漿的墨綠冰草根！根須扭動如同活物！
    更深處凍土裂縫裏，隱約有墨綠膿水滲出，無聲地腐蝕著一切。那是寒疽屍藤的膿根悄悄探出的觸須。
    北崖角的背風石窩，穢嬰啃噬的蛤蟆屍骨堆微微顫動。汙濁凍源裹著寒疽毒漿在屍骨間匯聚成團，孕育著扭曲的生機。
    寨牆深處，石縫中悄然滋生的墨綠晶芽緩慢而堅定地頂開冰殼，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蔓延，如同大地皮膚上的毒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