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摸了摸懷裏那半塊早涼透的幹餅，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要是沒走，此刻說不定正陪著姑娘們在院裏摘果子，哪用在這日頭底下踩官道。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往隊伍後頭縮了縮，眼神往來路瞟了又瞟，連耳朵都耷拉下來那三個可人兒的模樣，早比經文、比西天，先一步刻進心裏去了，哪是一句“別瞎猜”就能糊弄過去的。
    八戒的腳步在官道上頓了頓，九齒釘耙“當啷”一聲斜戳在地上，他騰出右手往額角抹了把汗，指腹卻不經意蹭到了懷裏那半塊早涼透的幹餅——是離開莊院時，他趁人不注意從灶台上揣的，此刻餅渣硌著掌心，倒讓那處的溫軟回憶又翻湧上來。
    他垂著腦袋往隊伍後頭縮了縮，寬大的耳朵往兩邊耷拉著，遮住了眼底的悵然，隻對著來路的方向悄悄歎了口氣。那歎氣聲輕得被風吹散，隻有釘耙齒尖沾著的草屑簌簌往下掉，像是在替他藏著沒說出口的心思。他攥了攥拳，指甲無意識摳著掌心的老繭，暗自琢磨“三位娘子可別忘了俺老豬……那日姑娘們遞茶時，指尖的溫軟還在手上留著；灶上飄著的餅香，連夢裏都能聞見。等俺跟著師父取了真經，定要尋回那莊院，到時再與你們摘果子、嘮家常，把這趟路上的念想，全補回來！”
    想著想著，他悄悄抬眼往隊伍前頭望了望——唐三藏正垂眸念著經文，孫悟空的金箍棒在半空閃著光，沙僧的擔子晃得銅環作響，沒人注意到他這片刻的走神。他趕緊把晃遠的心神拽回來，重新扛起九齒釘耙，隻是腳步卻比剛才沉了些，連耳朵尖都泛著紅那“再續前緣”的念頭，早像顆種子似的落進心裏，連西曬的日頭，都暖不了此刻的惦念。
    南海紫竹林的霧還沒散，觀音指尖懸著的甘露瓶忽然晃了晃，瓶中柳枝垂落的水珠剛觸到蓮座，竟瞬間凝成了細霜。她垂眸時，素白僧衣的袖口輕輕抖了下——方才還帶著暖意的皮膚，不知怎的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連眉心那點朱砂都似蒙了層涼意，後背竟像有股子冷風鑽著衣領往裏灌。
    “阿嚏——”一聲輕嚏從唇間溢出，她抬手掩住口鼻時，恰好瞥見不遠處文殊正攏了攏袈裟。文殊手中的青蓮花瓣微微蜷縮，指尖捏著的念珠都頓了半拍，顯然也在揉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眉頭蹙著“這紫竹林常年暖如陽春，怎的突然有股子寒意，你們感覺到了沒有啊？”
    話音剛落，普賢握著的六牙白象玉墜突然涼得硌手，她猛地打了個噴嚏，鬢邊垂落的銀簪都晃了晃，垂眸看向自己手腕——方才還溫潤的玉鐲，此刻竟也凝了層薄霜。三人對視一眼，觀音先撚了撚指尖的霜花，眸光沉了沉“不是竹林的風，是有人在遠處惦念，連佛光都擋不住這股子心猿意馬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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