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繈褓中的我放在祭壇，用青銅鑰匙劃開嬰兒的後頸。鮮血滴入渾天儀樞軸時，水晶棺裏傳出嬰兒啼哭。原來三十年前母親獻祭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把詛咒轉嫁給了我。
    棺中人的睫毛突然凝結冰晶，我摸到懷表背麵凸起的卦象。乾為天的紋路與水晶棺底的坤卦形成鏡像，當兩塊青銅器相觸時，時空突然撕裂。我看到無數個自己在不同年代踏入老宅：民國二十三年穿長衫的我被釘入銅棺，2001年戴護目鏡的我被抽幹血液注入渾天儀......
    "每破解一道機關，你就更接近我們。"棺中人喉間鐵鏈寸寸斷裂，他抬起與我完全同步的右手，"三百六十具活祭品，終於湊齊完整的周天星鬥。"
    血玉鐲碎片突然浮空重組，化作三百六十顆血色星子環繞水晶棺。當我的生辰八字在星圖亮起時，整座地宮開始反向旋轉。那些跪坐的屍骸突然起身，她們被玉鐲吞噬的眼眶裏，都鑲嵌著姑婆的銀眼罩碎片。
    "該還債了，季家最後的血脈。"九具屍骸同時開口，聲音裏混雜著姑婆與婉娘的聲線。她們撕開嫁衣露出胸腔——每個心髒位置都嵌著微型渾天儀，齒輪正啃食著殘存的血肉。
    我抓過陰陽魚玉佩按向心口，母親當年留下的齒痕突然發燙。玉佩裂開的刹那，十二道銅鏡從虛空墜落，鏡中映出曆代季家人被吞噬的場景。當最後一麵銅鏡顯現姑婆將銀眼罩扣上嬰孩右眼的畫麵時，所有鏡像突然調轉方向，血光匯聚成母親的身影。
    "小玄，看穿星圖的謊言！"她伸手穿透鏡麵，指尖點在紫微垣第七星的位置。那根本不是帝星，而是用九百個夭折季家嬰孩的骨灰繪製的囚星陣。
    棺中人發出淒厲尖嘯，星辰鎖鏈從他毛孔裏暴射而出。我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青銅鑰匙插入渾天儀樞軸，整具水晶棺應聲炸裂。飛濺的冰晶中，三百六十顆血色星子開始逆時針運轉，地宮牆壁滲出黑色卦象。
    當卦象完全顯現時，那些啃食心髒的渾天儀突然卡死。我趁機扯斷姑婆本體的血玉右眼，劇痛中看到的最後幻象令人窒息——七歲的我站在精神病院窗前，玻璃倒影裏父親正用菜湯在桌麵書寫：棺中人才是真正的季紅玉。
    血色星子逆行的速度突破臨界，老宅磚木開始以違反物理規律的方式崩解。青瓦倒飛回窯爐重燒，梁柱的蛀蟲從死亡狀態蘇醒著退化成蛹，那些滲入木紋的血跡像倒放的錄像帶般收縮成最初濺射時的血珠。
    九具屍骸的嫁衣逆風翻卷，露出她們後背整張人皮製成的星圖。當我的視線與"紫微垣"位置的眼球狀星官對視時，視網膜突然灼燒起來——那九百個嬰孩的怨氣正順著視線灌入瞳孔。
    "看見了嗎？這才是季家真正的遺產。"姑婆的聲音從三百六十個時空同時傳來。我的每根血管都浮現出星軌紋路，皮膚下凸起的經脈正形成囚籠狀的二十八宿圖譜。
    水晶棺爆裂的冰晶懸浮在空中，每一粒都映出我被詛咒吞噬的結局：在明朝被鍛造成渾天儀樞軸、在民國淪為血玉鐲養料、在2015年變成父親病房裏那灘蠕動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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