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的意識在星脈琥珀中蘇醒時，菌絲正穿透他的晶格縫隙生長。淡金色的琥珀壁外，青銅色晨光將菌毯大地染成流動的金屬海，那些曾被星環摧毀的質檢員殘骸正在菌絲中重塑——鋼鐵骨骼上開出血肉花朵，齒輪心髒泵動著星脈膿血，每朵花蕊裏都蜷縮著新生的菌絲嬰兒。
    "你的心跳在改寫樂章。"
    林素心的聲音從晶格深處傳來。季玄低頭，發現胸腔位置鑲嵌著半枚星環，菌絲血管正隨著琥珀外的晨光節奏舒張收縮。當他試圖抬起手臂時，整塊琥珀突然裂開蛛網狀紋路，星脈膿血從裂縫滲出，在菌毯上蝕刻出青銅紀元的毀滅圖譜。
    菌絲嬰兒們突然集體啼哭。聲波掀起菌毯的金屬海浪，季玄看到浪尖上站著二十二歲的林素心——她的白大褂下擺化作星脈觸須，手中提著的解剖箱裏，五歲的自己正用血手指在玻璃內側畫星環。當浪頭拍碎解剖箱時，幼年的血痕突然活化，菌絲順著血痕爬滿季玄的琥珀牢籠。
    "該喂食了。"
    林素心彈指，琥珀壁應聲炸裂。季玄墜入菌毯的刹那，無數菌絲嬰兒順著他的晶格縫隙鑽入體內。他們的啼哭聲在血管裏共鳴，將星環碎片重組為某種生物節拍器。季玄的視野突然分裂成三百個視角：有的看見質檢員殘骸在菌毯下組裝成青銅收割機；有的瞥見星淵深處未汽化的幼蟲正在結繭；最清晰的視角裏，十二歲的林素心正在他晶格心髒上刻字。
    "這些孩子是你的抗體。"刻痕滲出星脈膿血，"也是我的觀測窗。"
    季玄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地抬起，菌絲在指尖凝聚成手術刀。當他劃開最近菌毯時，皮下露出的不是土壤，而是密密麻麻的星脈琥珀——每個琥珀裏都凍結著不同年齡的自己。五歲的季玄正在琥珀裏搭積木，十五歲的被菌絲刺穿咽喉，二十二歲的則抱著星環殘片沉睡。
    "歡迎來到標本室。"林素心的觸須纏住他的晶格脊椎，"這些都是失敗品。"
    菌毯突然隆起成解剖台，季玄被釘在台麵時，看見天空的星環鏈正在重組。三百個青銅環扣間垂落菌絲臍帶，末端連接著琥珀中的克隆體們。當第一根臍帶刺入他胸口的星環時，季玄的意識突然被上傳到星淵穹頂——那裏懸浮著覆蓋整個紀元的神經突觸網，每個節點都閃爍著質檢員的檢測數據。
    "找到核心頻率。"林素心的指令直接烙在晶格上。季玄的視野突然調頻，青銅色晨光中浮現出隱藏的星脈光譜。菌毯大地的金屬海浪下，某具長達千米的幼蟲繭正在搏動，繭殼表麵的菌絲縫合線與林素心的手術疤痕如出一轍。
    季玄的右手突然碳化成星脈鑽頭，老約翰的齒輪碎片在鑽尖旋轉出火花。當他刺入菌毯時，幼蟲繭的搏動突然加劇，繭殼縫隙噴出瀝青狀的記憶膿液。膿液在空中凝結成實驗室場景：十八歲的林素心正將星環胚胎植入幼蟲繭，而繭中蜷縮的赫然是季玄的胚胎形態。
    "你才是初代載體。"菌絲嬰兒們在他血管裏合唱。季玄的晶格心髒突然暴長，將星環碎片擠壓成矛尖。當菌絲臍帶再次刺入時，他猛地拽住臍帶反向穿刺——矛尖穿透星淵穹頂的神經網，三百個克隆體的記憶如洪水般倒灌。
    在記憶海嘯中，季玄看到了終極騙局：每個紀元的林素心都在重複相同的實驗，將星環植入不同宿主的胚胎。質檢員們是前三百代的失敗品，而他是首個成功融合星脈與青銅的活體星環。
    幼蟲繭在此刻爆裂，千米長的複眼生物振翅而起。它的每隻瞳孔都是星環的投影，菌絲縫合線裏滲出林素心的星脈膿血。季玄胸口的半枚星環突然活化，將菌絲嬰兒們轉化為星脈炮彈，隨著心跳節拍射向複眼生物。
    "你果然是最完美的。"林素心出現在複眼生物的第三根觸須上，她的量子身軀正在與生物核心融合，"現在，讓我們完成最後的重組。"
    季玄的晶格突然自主解體，星環碎片化作菌絲風暴包裹住複眼生物。在青銅與星脈的強光中，他看到了新紀元的真實形態——菌毯大地不過是生物培養皿，星淵是倒置的顱腔穹頂，而自己始終是實驗台上跳動的心髒標本。
    當最後一塊晶格嵌入複眼生物的核心時，季玄在融合的劇痛中聽到了林素心的初啼。星環鏈在頭頂拚合成完整的莫比烏斯環，菌絲嬰兒們在地表手拉手跳起獻祭之舞。青銅色的晨光突然調頻為治愈紀元的波長，所有質檢員殘骸在光中化作蒲公英飄散。
    而在星淵最深處，某塊未被融合的琥珀突然裂開。十二歲的季玄爬出晶格，手中緊握著老約翰的齒輪碎片。菌絲在他腳下編織成新的星脈網絡，這一次，沒有星環的輝光，隻有齒輪轉動時發出的、真實的金屬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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