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主卓瑪坐在最中央，右側是陳文錦，她垂眉低首，知道廖星火過來也隻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又低下了頭。
    在陳文錦的右側就是紮西，緊接著是廖星火，然後是個帶著兜帽的男人，再旁邊的倒是讓廖星火多看了他好幾眼，是個天黑了還帶著黑色墨鏡的男人，似乎身量很高，長腿有點無處安放的感覺。
    注意到廖星火的視線，帶墨鏡的男人歪過頭，露出一個微笑：“這位朋友是？”
    阿寧和她幾個夥計坐在定主卓瑪另外一側，聞言也看了過來，回答說：“這也是定主卓瑪的家人，叫星火。”
    她隻聽紮西叫過廖星火的名字，此時也就這麽介紹了。
    黑眼鏡的目光在紮西和廖星火之間來回掃了掃：“這不太像啊。”
    “這是我小舅舅。”紮西說。
    黑眼鏡笑了笑，沒多說什麽。
    真有意思，這拖家帶口的，領個路連姻親也帶上了。
    阿寧沒有在意這邊的官司，對定主卓瑪說：“明天我會派人去取當年陳文錦給您看的瓷盤，到時候還請您再辨認一下。”
    紮西便用藏語翻譯了一遍，定主卓瑪就點點頭，用藏語說：“我知道了。”
    阿寧似乎懂一點簡單的藏語，沒等紮西翻譯，便說：“辛苦您了，這邊條件簡陋，有什麽需要的還請您直接開口。”
    紮西又任勞任怨地給她翻譯了一遍，定主卓瑪搖搖頭，麵上露出疲態，作勢要起身，偽裝成她兒媳婦的陳文錦立刻就扶住了她的手臂，看樣子她們倆這就要回去了。
    阿寧連忙起身送她們。
    廖星火下意識地打算跟上陳文錦，又忽然意識到她們這是要休息了，於是動作便慢了下來，再去看紮西，這藏族小夥坐得結結實實的，見他望過來還問：“星火，你睡了一天了，餓嗎？”
    說話間，紮西給他倒了一碗酥油茶遞了過來。
    除了紮西沒人說話，於是自然而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倆身上。
    廖星火又盤腿坐好，接過酥油茶，輕聲道：“沒大沒小的，叫舅舅。”
    兩人同樣是用藏語交流的，大部分人聽不懂他們說的話紛紛移開了視線，隻有黑眼鏡仍舊興味十足地看著他們。
    “知道了。”紮西反應很快，立刻應聲。見廖星火不急不忙地喝酥油茶，也不再說什麽了。
    廖星火在他家住了兩天，紮西知道他胃口不大，吃得很少，剛剛睡醒沒有胃口的情況下，這一碗酥油茶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他不問了，卻有人問：“星火小兄弟，這點酥油茶夠吃嗎？我這兒有青椒炒飯，要不要嚐嚐？”
    說話的是黑眼鏡，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份錫紙盒飯，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
    紮西頓時不樂意了，他管現在的廖星火叫舅舅，黑眼鏡卻喚廖星火“小兄弟”，他平白無故降了一輩分，這找誰說理去？
    他正想說話，卻被廖星火按住了。
    以廖星火的意思來說，這些人不過是陳文錦找的免費保鏢，甚至於還要倒貼錢給定主卓瑪，何必鬧得太不愉快。
    “我不吃青椒。”
    黑眼鏡遺憾不已：“不吃青椒？那真是太可惜了，我這青椒炒飯可是定製的，別處想吃還吃不到呢。”
    他三兩下拆開盒飯，掰了一雙筷子，自顧自地吃起來。
    廖星火看著他大快朵頤的樣子，聲音有些遲疑：“你要不要加熱一下再吃？”
    就這麽冷著幹吃嗎……那盒飯可是一點熱氣都不冒。
    黑眼鏡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心裏甚至有點詫異，覺得這人長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說話倒是沒點仙氣兒。
    “我就愛這口，小兄弟，真不嚐嚐？”
    黑眼鏡甚至琢磨著，看在這小子會關心人的份兒上，讓他嚐兩口，不收錢的那種。
    廖星火沒感受到他這份心意，婉拒了：“謝謝，我真不吃青椒。”
    黑眼鏡笑笑，餘光注意到旁邊盯著篝火的張啟靈，意思意思道：“啞巴，你吃不吃？”
    張啟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黑眼鏡“嘖”了一聲，低頭吃自己的去了。
    篝火旁的眾人沉默了下來，不多時，阿寧的夥計陸陸續續地都走了。
    廖星火有事想問紮西，但旁邊這兩人就是坐著不走，他隻好站起身，用眼神示意紮西跟他走。
    紮西心領神會，立刻起身，跟在廖星火身後。
    篝火堆離帳篷太近，廖星火找了處背風的山坡才停下腳步。
    “紮西，剛才那幾個人都是什麽來路？”
    廖星火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黑眼鏡和兜帽小哥，他們與阿寧身邊那幾個夥計不太一樣，看起來就不像是一路人。
    可惜紮西這次沒領會到廖星火的意思，先說起了阿寧身邊的幾個夥計，最後才說：“另外兩個男人我也不知道叫什麽，隻聽阿寧叫他們一個小哥，一個黑眼鏡，好像是為了這次行動專門請來的。”
    說完他還嘟囔道：“連個正經名字也沒有，一看就不像正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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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實說的是黑眼鏡，小哥完全是被黑眼鏡連累的。
    廖星火安撫道：“反正隻是給阿寧帶個路，不搭理他們就是了。”
    “我知道。”紮西撓撓頭。
    “剛才阿寧說的那個瓷盤，聽她的意思當年陳文錦也拿來過？”廖星火又問道。
    紮西說：“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上麵記載著去塔木陀的路線吧。”
    廖星火心知肚明，這估計是走個過場，陳文錦不希望阿寧是從定主卓瑪口中得知去塔木陀的路線，她就是需要定主卓瑪保持局外人的身份，單純地做一個向導就可以了。
    他搖搖頭，覺得陳文錦太謹慎了，她上一次去塔木陀能是多久之前的事，就算定主卓瑪記得路線其實也沒什麽可令人驚訝的。
    就在這時，紮西隨口說了一句話。
    “畢竟快十年了，奶奶她也確實不大記得路線了。”
    廖星火一驚，按照他從陳文錦那裏零零散散知道的信息，考古隊探索海底墓與陳文錦前往塔木陀中間隔了差不多有十年。
    而現在紮西說，陳文錦去塔木陀是十年前的事。
    兩個十年。
    陳文錦竟是在近二十年前認識的他！
    這不合理，他總不可能在五歲左右就跑去什麽海底墓葬了吧？
    或許是廖星火沉默太久，紮西慢慢地不說話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星火，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沒有。”廖星火舔了舔嘴唇，語氣勉強，“是我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他不等紮西回話，徑直走在前麵，往營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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