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鏡低頭一看，胸前深黑色的襯衣已經浸了一大片的血，廖星火嘴角還在不斷往外溢血，恬靜的睡顏被痛苦不安所取代。
    其餘幾人也注意到了廖星火的情況，紛紛臉色劇變。
    “蛇母傷到他了？”解雨辰之前被巨蛇盯著分身乏術，還以為廖星火是受了內傷才會吐血。
    黑眼鏡斬釘截鐵道：“沒有，一根發絲都沒有碰到。”
    那就還是隕玉裏發生了一些事。
    但廖星火從隕玉中墜落時，解雨辰就已經為他檢查過，著重查看了肋骨、內髒等地方，當時是完全可以確認沒有任何傷勢的。
    “他醒了！”吳斜眼尖，看到廖星火眼睫在不停地顫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黑眼鏡懷中。
    白發青年睜開眼，眼中一片血紅，與此同時口、鼻、耳都開始流血。
    “我會……死在這裏……”廖星火聲音嘶啞，眼神沒有絲毫焦距，麵露掙紮之色，忽然身形一顫，再度暈死過去。
    ……
    “八駿日行三萬裏，穆王何事不重來。”
    咿咿呀呀的唱腔在耳邊縈繞，廖星火猛然睜開眼，漫天的黃沙呼嘯著席卷而過，一望無際的沙漠裏，隻有典雅古樸的車架在緩慢前行。
    他就這麽站在沙漠中，分不清東西南北，也辨不得日月乾坤。
    他抬腿一邁，時空變換。
    “隻有仙丹，沒有神玉，他必死無疑。”
    漢家衣裳被隨意扔在水中，斑斕的巨蟒從中穿行，將民脂民膏撕扯揉碎。
    “他不會死，他隻會變成怪物。”有人聲淺笑，“那些書裏，不正是這麽記載的嗎。”
    巨蟒潛行至廖星火腳下，揚起頭顱，蛇信在空中作響。
    “什麽人？”
    廖星火下意識地要逃，沒走出兩步忽然撞進冷冰冰的隕玉之中。
    那些幻象都消失了，隻有陳文錦神色莫名地站在他身前。
    這裏應該是隕玉裏的一處空腔，周圍零散擺放著許多物資，有新有舊，不像是一次帶進來的東西。
    “躺下。”陳文錦忽然道。
    廖星火疑惑地看著她：“什麽？”
    陳文錦表情很奇怪，甚至有些陌生：“屍蟞丸裏的屍蟞王會鑽進人的大腦裏，一邊產卵，一邊吸取記憶，隻有隕玉可以抑製屍蟞王的毒素，你如果不想變成怪物，就趕緊躺下。”
    廖星火沒有動，反而問道：“你怎麽了？”
    陳文錦露出一個像哭一樣的笑容：“我出去太久，已經開始部分屍化了，再過幾天恐怕會短暫地變成另一個人，但隻要繼續待在隕玉裏，還能找回我自己。”
    “出去？”廖星火重複了一遍，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靈光，“你從第一次來到塔木陀開始就一直待在這裏？”
    陳文錦糾正道：“不是我，是考古隊幸存的我們。”
    廖星火沒有在周圍看到其他人的蹤跡，陳文錦主動解釋道：“他們都還在沉睡，我是個例外。不要再問了，你的時間不多了，等張啟靈出來，我會讓他帶你出去。”
    廖星火隻好躺下，看著陳文錦往他身上鋪灑碎石，抓緊最後時間問道：“小哥去哪裏了？為什麽我能出去？”
    陳文錦竟然好脾氣地回答了他，或許是覺得這是此生最後一麵了，所以顯得尤為包容。
    “張啟靈和我們都不一樣，他來這裏有自己的目的。你能出去是因為你體質特殊，我之前就告訴過你這一點，我們需要沉睡兩千年，但你大概隻用幾天就能殺死腦袋裏的屍蟞王。好了，閉上眼睛，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那你呢？你沒有沉睡怎麽辦？”廖星火奮力仰起頭，不讓陳文錦把他全部埋上。
    陳文錦麵容已經十分僵硬了，甚至隱隱呈現出另一個人的特質，但她還是狡黠地笑了：“我會比你們都厲害，睡吧。”
    碎石將他完全掩埋。
    陳文錦麵無表情地看著又一個墳堆似的突起，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你腦袋裏的是誰孵化出來的屍蟞王。”
    異香在空氣中彌漫，隕玉裏重新恢複一片死寂。
    ……
    “神玉是一個騙局，沒有人可以長生。”
    歇斯底裏的絕望在神經之中蔓延，幾乎要殺死廖星火，他痛苦不堪地躲避、掙脫，卻被牢牢束縛在軀體裏，無措地忍受另一個人的情緒。
    “不，中原王帶來的那種玉石在哪裏？”
    欣喜忽然湧來，結束了所有痛苦。
    廖星火感覺自己漂浮在空中，無數的信息匯聚在腦海中又如潮水般褪去，軀殼成為短暫盛放的容器，他能夠感受到身體中的某一部分正在漸漸死去。
    他會死在這裏，但他也將重獲新生。
    廖星火再次睜開眼時，看到了潔白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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