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大包小包。
    王胖子外粗內細，吳斜思維敏捷，住院的這段時間，這兩人把廖星火和小哥照顧得麵麵俱到，最頂級的護工恐怕也要甘拜下風。
    甚至考慮到廖星火的承受能力，一直有意無意地攔著他，不讓他發現自己與眾不同的發色，平時也多有鋪墊，這也導致出院當天坐電梯的時候，金屬門上映出幾人身影，廖星火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變化。
    王胖子暗道糟糕，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倒不是拿他當小孩子，隻是稍微想一想，一個對世界全然陌生的人，還沒生出對於自己乃至生活的認同感，就發現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極容易生出異樣的情緒，這種情緒對於一個失憶的人殺傷力有多大是普通人沒辦法想象的。
    但不同於王胖子的思慮，廖星火其實沒什麽感覺，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對於日常生活的概念。
    他的回憶太少，絕大部分又都被驚險刺激的經曆所充斥，沒有過過一天正常人的生活，又怎麽會意識到在二十一世紀初，一頭白發在人群裏有多紮眼。
    廖星火隻是有些漫無邊際地想著，頭發有點長了。
    王胖子倒是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不說把人當過命的兄弟，這也不可能呐！但把人當朋友，王胖子還是敢拍著胸脯說一聲的，畢竟誰也不是鐵石心腸，一點同理心都沒有的。
    雖然他沒聽過陳文錦講故事，但他從細節之處也能發現，這廖星火恐怕也有一番遭遇，和小哥一樣，都是苦命人，不提以後如何，當下能開開心心的就好。
    三人出了醫院，王胖子打了車，回自己的小窩。
    附近有商圈，王胖子幹脆帶著廖星火和小哥先去置辦了生活用品，擔心兩人會走散，他還專門製了兩個小牌子給人掛在胸前。
    【如遇走失，請幫忙聯係家人，必有重謝。聯係人：xxxxxxxxxxx】
    廖星火戴著這個小牌子，心裏還覺得挺有趣，不是指牌子，而是指王胖子。
    吳斜倒也罷了，已經卷入了這堆陳年往事裏，可王胖子隨時可以抽身過自己的日子，但他沒有，這些時日一麵幫吳斜打聽東西，一麵照顧廖星火和小哥，一句抱怨也沒有過，他圖什麽呢？
    王胖子哼著小曲，將一打小黃雞內褲扔進購物車裏，回頭瞄了一眼廖星火，又拿了一打小白兔的。
    應景，實在應景。
    幾人買完東西，已經是大中午了，王胖子先回了一趟家中，把東西往茶幾上一堆，又出門去解決了午飯，再買了一堆食材，這才返回家裏。
    王胖子家確實不大，但十分幹淨整潔，整體而言溫馨舒適。他往沙發裏一躺，長吟一聲：“舒坦！”
    廖星火環顧一周，默默把地上、茶幾上的東西撿起來，小哥看到，也和他一起。
    “在家裏別這麽勤快，不癱著算什麽生活。”王胖子語重心長地給兩人傳授生活經驗，站起身將東西簡單歸置了一下。
    “在醫院待了這麽多天，先洗個澡。”王胖子把浴室門、臥室門都打開，“這兒呢，就一間臥室，不過床很大，兩米乘兩米的，你們兩個病號住。沙發就歸我了。”
    王胖子很會享受生活，沙發很大且柔軟，甚至夠他半夜打滾的。
    廖星火其實挺擔心自己會不會半夜被小哥擰脖子，但看小哥都沒意見，再加上這些日子同在醫院住，也算是熟悉彼此氣息了，想想覺得應該不至於發生命案。
    三人先後洗了澡，換過衣服，確實感覺舒服許多，畢竟醫院裏再怎麽周到，那也還是在醫院。
    “二位，雖然咱們是出院了，但還要定期複診的。”王胖子看了一眼吳斜發來的信息，叮囑道，“別偷跑啊。”
    廖星火覺得這說的應該是小哥，但小哥沒什麽自覺，正看著天花板發呆。
    為了不讓王胖子顯得太尷尬，他就回了一句：“好。”
    王胖子拍拍他的肩膀，往沙發上一倒，睡著了。
    這一下午也不知是怎麽度過的，臨了晚上，王胖子換了衣服，準備出去一趟：“我今晚不一定回來，你們隨意安排，現金在抽屜裏，樓下有飯館，有事打我電話，電話還記得怎麽用吧？”
    “記得。”廖星火站在玄關，點點頭道。
    王胖子其實有點不放心，但確實有事需要處理，又想著雛鳥也得自己飛，幾番叮囑後才揣著擔心出門。
    廖星火轉過身，小哥站在三步外，正看著他。
    兩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會兒，廖星火先移開視線，隨意扯了個話題：“晚上吃什麽？”
    他本以為小哥會說都可以，但小哥沉默老半天，竟然說：“番茄炒雞蛋。”
    廖星火吃驚地回過身去看小哥，還以為他中邪了，不過看小哥淡定的樣子，應該沒有。
    “那我們去樓下吃。”廖星火想起樓下有好幾家炒菜館，走到客廳去拿零錢。
    小哥無聲跟在他身後，片刻後又輕聲補充：“你做過。”
    廖星火先是一怔，然後恍覺小哥這是又恢複一些記憶了，竟然還是他做飯的記憶。
    “你……你確定是我做的嗎？”廖星火有些不相信自己會做飯。
    小哥很確定：“是你。”
    為了驗證小哥的記憶，廖星火毅然決然地奔赴廚房，小哥也跟了過來，站在角落裏，好像要把過程都收入眼底。
    廖星火先是憑感覺拿出食材，然後摸索了一下廚具如何使用，一陣兵荒馬亂、乒乒乓乓之後，番茄炒雞蛋新鮮出爐。
    看著碗裏那黑不溜秋的東西，廖星火真的懷疑小哥腦子壞掉了。
    但小哥渾不在意，吃了兩口竟然點頭：“是這個。”
    他重溫了記憶裏的場景，竟顯得有些滿足，默不作聲地把一碗都給吃了，就好像恢複記憶會損壞味覺一樣，期間廖星火不止一次勸他算了吧，他都裝作沒聽到。
    廖星火不禁想問問自己，十九年前小哥怎麽得罪他了，他要這麽害小哥。
    就在廖星火譴責自己，小哥刷碗的時候，王胖子留下的手機突然響了，一開始廖星火還以為是王胖子打來的，拿起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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