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拐角處黑眼鏡猶不滿意，直到進了房間裏，掩上了門，他才勉強點頭。
    正是廖星火幾人到巴乃這些日子以來所住的房間，人一多，東西就容易亂，更別提還有從小哥舊居以及外國佬那裏搬來的東西。
    黑眼鏡略做打量，選擇坐到床邊。
    坐的是王胖子床鋪旁邊，廖星火沒多做阻攔，拎了椅子放到黑眼鏡對麵，坐過去，直視著他。
    “什麽人托你帶什麽口信給我？”
    “這麽心急。”黑眼鏡的視線在廖星火鬢角白發上停頓片刻，隨即上移，落在那透著不快的眉眼上。
    他不禁失笑：“誰招惹你了，怎麽這麽不開心？”
    其實廖星火心情不虞還是受之前盤馬老爹的影響，他暗作反省，雖然黑眼鏡有時愛招惹人，但今天確實很無辜清白，他不該遷怒。
    廖星火深吸一口氣，搖了下頭：“一點小事。”
    嘴上說著一點小事，看起來卻完全不像是小事而已。
    不過眉宇間確實鬆快了些，不似之前隨時都能提刀砍人的模樣，還挺聽勸。
    “吳三醒托我給你帶話。”黑眼鏡剛說個開頭，便見對麵那雙眼睛頓時神采奕奕了起來，他心覺有趣，卻沒故意招他，繼續道，“陳文錦給你留的東西放在吳家老宅裏。”
    陳文錦在塔木陀時，曾告訴廖星火讓他離開之後去拿她這麽多年調查的成果，她把那些資料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她當時沒有明言具體地點，廖星火便知道這事還有下文，但沒想到陳文錦口中很安全的地方竟是吳家老宅。
    他該怎麽去一趟吳家老宅？
    想也知道，吳家老宅一定不小，他不僅要去，還需要想辦法待上一段時間，否則怎麽去找那些資料？
    真是給他出了個難題。
    廖星火皺了皺鼻，餘光見黑眼鏡還老老實實地坐著，便追問：“讓你帶話的是吳三醒還是解連還，什麽時候找到的你？”
    黑眼鏡道：“我隻管拿錢辦事，他說他是吳三醒，我就當他是吳三醒。至於什麽時候……是進塔木陀之前。”
    知道廖星火著急，他便拿出手機，打開短信遞給廖星火看。
    那是一條沒有備注姓名的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時間是三天前，內容很簡短。
    【到時間了。】
    “吳三醒告訴我，收到這條信息，就即刻動身找你，告訴你這條口信。”黑眼鏡說罷，揉了揉肩膀，“我上一個活兒剛結束，就連夜趕到廣西，真是鐵打的也受不住，看來還是老了啊。”
    廖星火碰了下口袋，果然空蕩蕩的，他便不著急打過去，反而眯著眼睛問道：“還有沒有別的口信？”
    黑眼鏡一頓：“什麽？”
    眼前一暗，一道身影已立在身前，擋住了窗外光線，背著光明明很有壓迫感，卻讓黑眼鏡看得更清。
    “我說，”廖星火抬起腿，一腳踩在黑眼鏡大腿旁邊，手指一勾，拿過他的手機，一邊給發短信的號碼打回去，一邊漫不經心問道，“還有沒有別的定時口信，你開個價，我全買了。”
    黑眼鏡在此之前隻見過廖星火穿藏袍的模樣，眼下還是第一次見他穿修身的衣服。
    便於活動的長褲彈性很不錯，即便是這樣的大動作也服帖地包裹著肢體，大腿處的線條十分清晰，看似清臒，卻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能一腳踹飛一個吳斜。
    “老板，發達了啊。”黑眼鏡雙臂往後一撐，自下而上地望著廖星火，無比感歎。
    “這錢我是真想掙，不過確實沒有了，隻有這一條定時口信。”黑眼鏡露出標準的微笑，“畢竟我的人品，你還是信得過的吧。”
    廖星火已撥通電話，對麵是個空號。
    無論是吳三醒還是解連還果然都是老狐狸。他也不失望，將手機還給黑眼鏡，旋身坐回椅子上，卻瞥見黑眼鏡旁邊的床鋪上有一道灰印，是他剛剛踩上去的。
    廖星火心間一虛：“……”
    他又起身把灰印拍掉，或許是角度的不同，廖星火忽然感覺黑眼鏡似乎在看他，一看回去，卻看到了黑眼鏡眉毛之下的皮膚。
    嗯？
    黑眼鏡的眼睛從來是四麵八方都擋住的，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他雖然好奇，但並不想探究別人的秘密。
    既然黑眼鏡時時刻刻戴著特製的墨鏡，那就是不想給人看到，他既想藏，別人又何必非要看。
    廖星火控製住自己的目光，這次沒坐回去，而是後退兩步道：“你既然累了就休息會兒吧，這邊還有空房間，你找雲彩，就是剛才領路的人，讓她給你安排一下。”
    黑眼鏡沒立刻回答，不知在想什麽，許久才道：“何必這麽麻煩，我看這兒就挺好。”
    聲音一開始沒什麽情緒，到後麵又恢複平時的略帶調笑。廖星火這才聽出黑眼鏡的聲音竟然是偏冷的質感，跟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不太相符。
    “那你……別睡最裏麵。”廖星火秉持著迫害別人可以，別迫害我的想法，稍微勸了下，“最好換身衣服再睡。”
    黑眼鏡似乎有點傷心：“嫌棄我啊？枉我千裏迢迢來給你傳信。”
    廖星火眉心跳了跳，沒忍住道：“其實你給我打個電話也可以。”
    黑眼鏡更加幽怨：“我沒你聯係方式啊，小朋友。”
    這倒是……
    廖星火又讓黑眼鏡存了號碼，其實也不能說是他的號碼，是之前和小哥共用的，反正能聯係到他，是誰的都不重要。
    “行了，你休息吧。”廖星火見黑眼鏡確實有點罕見的疲憊，毫不留戀地就出去了。
    房間裏隻留黑眼鏡一人，他緘默片刻，忽然摘掉眼鏡，陽光直直鋪灑在臉上，他感受了一會兒，從懷裏掏出另一副黑墨鏡換上。
    之前的眼鏡都碎了，黑眼鏡從街邊的兩元店隨便買了一副，備用眼鏡到了廣西才拿到，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換，畢竟他這雙眼睛可不好示於人前，到現在才有獨處的時間。
    所以，剛才廖星火看到了嗎？
    黑眼鏡揉揉後頸，脫下外套，思考一二，幹脆脫光後躺進了最裏麵的床鋪。
    等他醒了再給小朋友從裏到外換一遍吧。
    許久無聲，他似乎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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