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
    一道道蜿蜒蛇行的黑影有如附骨之疽一般，順著身體輪廓，滑過細膩的小腿肚，然後經由腳踝落入泥土之中。
    眼見黑影連綿不絕，吳斜心緒直往下沉。
    廖星火把膠布團遞給吳斜之後心裏倒是輕鬆了一些，拽過吳斜懷裏的長裙，用裙擺擦了擦身上的水，邊擦邊擰，感覺差不多了就準備套上衣服。
    黑裙已經濕了大半，廖星火艱難地摸索出正反麵，將腦袋和雙臂套進衣服裏，裙身仍提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
    一想到如果膠布團裏的東西就是吳三醒留下的，之後就不用再女裝，他心裏便忍不住有些雀躍。
    總體而言，事情還是挺順利的。
    思緒亂飛之間，廖星火遽然身體一僵，他感覺有什麽東西爬上了小腿，在這水邊草上，多半是蟲子，當下就反射性地甩了下腿。
    但下一秒廖星火就察覺出不對，腿上的東西明顯是有溫度的，加之餘光中瞥到吳斜不知何時蹲在他腳邊，廖星火連忙收住腿風，力道全回自己身上了，頃刻間身形難免不穩，一下摔倒在地上。
    好在泥土鬆軟，上麵又有草坪，摔上去並不疼。
    廖星火氣得不行，忿然看著還握著他小腿的吳斜，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做什麽？”
    吳斜一直沒鬆手，廖星火摔倒，他自然也被帶著倒了過來，此時正跪坐在廖星火腿間，怔愣地看著那一道道黑影。
    “……這是什麽？”吳斜從緊繃的小腿肚上撚起一小塊黑影，發覺那是水狀的東西，他湊到鼻下聞了聞，味道有些熟悉。
    廖星火顧不上生氣，伸手摸了一把，眉頭一蹙，“染的頭發掉色了。”
    “掉色了。”吳斜再聞黑水，確實是染發劑的味道。
    他緩緩抬起頭，發現兩人姿勢實在是糟糕。
    廖星火半躺在草地上，好似在戲弄吳斜一般，遮擋月亮的烏雲就在此刻飄走了，泠泠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吳斜看見自己手下的一片白膚泛著瑩潤的光澤。
    這片瑩潤暴露在外的麵積很大，裙身層層疊疊折在腰腹，兩耳垂落的白兔憨態可掬，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吳斜還跪在草坪上，幾息之間背上便蒙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太奇怪了，吳斜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犯罪。
    抬眼又對上廖星火怒火熊熊燃燒的眸子了，吳斜腦袋麻了一下，立刻起身，他伸手要去拉廖星火，卻被躲開了。
    吳斜眉眼耷拉著，努力解釋：“星火，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腿上有東西。”
    “我腿上確實有東西。”廖星火惡狠狠道，“有你的變態！”
    吳斜張張嘴，無言以對，他剛才的行徑與變態也沒什麽區別。
    廖星火說完，抬步就走，這次換做吳斜在他身後一步一趨，幾度想說話，然而向來靈巧的唇舌這次卻仿佛打了結一般。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回了廖星火的房間，他進門後轉身就要把吳斜關在屋外，吳斜一下扒在門上，舉著手裏的東西，疾聲道：“要不要看看剛才你從池塘裏找到的東西？”
    他一路上都在撕膠布，這會兒手上黏糊糊的。
    廖星火不說話，盯著吳斜看了一會兒，將人放進來了。
    吳斜霎時喜笑顏開，又強行壓製自己臉上的喜意，麵容都有些扭曲了。
    “是什麽東西？”廖星火問道，眼神往吳斜手裏瞅。
    吳斜攤開手掌，上麵赫然躺著一個u盤。
    廖星火皺了下眉，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吳斜就簡單解釋，說這是可以隨身攜帶的資料儲存空間。
    廖星火似懂非懂，吳斜看到屋裏有電腦，就說：“我去把電腦打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你……你先去換身衣服，擦擦頭發吧。”
    他的長發還濕著，眉眼都蒙著一層水光，嘴唇比塗過亮晶晶的唇蜜時還好看。
    廖星火冷哼一聲，乜了吳斜一眼，轉身便往裏屋走，背影都透著股殺氣騰騰的意味。
    他回到裏屋，脫下身上衣服，正待換上舒適的短袖長褲，倏爾聽到有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毫不掩飾，而且落地比較輕。
    廖星火心裏隱隱有所猜測，隨手拿了一件長裙穿上，快步到外間，捂住吳斜的嘴道：“有人來了，你快藏起來。”
    吳斜瞪圓了眼睛，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都半夜十二點多了，誰這個時候過來？
    但廖星火催得緊，他伸手關掉顯示屏，拔掉u盤，被拽著推著進了裏屋。
    “趕緊藏好！”廖星火用氣聲叮囑。
    吳斜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他在裏麵找地方藏，廖星火在外麵整理頭發，眼睛四處瞟著，看吳斜有沒有遺落什麽東西在外麵。
    大概兩三分鍾之後，腳步聲停在了房間外，大概是看屋裏還開著燈，屋外的人便敲了敲門。
    聲音很輕，若是睡著了估計聽不見。
    廖星火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把門打開了。
    門外是吳老太太，她見廖星火濕著頭發，便擔憂道：“洗了頭發怎麽不吹幹？”
    廖星火硬著頭皮道：“我正準備吹呢，奶奶，您怎麽來了？”
    “人老了覺就淺，我擔心你認床或者害怕，過來看看你休息得怎麽樣。”吳老太太憐愛地看著廖星火，將身上的披肩披到廖星火身上，“夜裏冷，別貪涼。”
    廖星火抿了下唇，小聲道：“謝謝奶奶。”
    吳老太太笑眯了眼睛，樂嗬嗬道：“謝什麽，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你晚上要是實在睡不著可以來找我，咱們說說話也成。”
    廖星火點頭說好，“奶奶別擔心，我一會兒吹了頭發就睡。”
    吳老太太也說好，沒多留，幫廖星火關上門便走了。
    廖星火等了一會兒才匆匆轉身，往裏屋去，吳斜剛從櫃子裏出來，表情很難形容。
    “我奶奶肯定是去看我了。”
    廖星火呆了一下，訥訥道：“關著燈，她隻會以為你睡著了吧？”
    吳斜木然搖頭：“我小時候踢被子，她肯定會進去幫我掖被角的。”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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