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深沉。
    沒有心法運轉的嗡鳴，沒有殺意在意識邊緣盤旋，隻有一片純粹的，久違的黑暗。
    當晨光照在林城臉上時，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身體裏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連骨頭縫裏都透著舒坦。
    原來，睡覺是這種感覺。自從林城知道《帝釋訣》可以代替睡覺後，他就在也沒有睡過。
    可是昨晚他睡著了，前所有未的舒服。
    看來人還是要睡覺的。
    他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連串劈裏啪啦的脆響。
    神清氣爽。
    林城走出房間，下了樓。
    客廳裏，母親周慕清正將一袋袋新鮮的蔬菜從購物籃裏拿出來，廚房裏飄來稀飯的香氣。
    “醒啦？”周慕清回頭，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睡得還舒服嗎？”
    林城快步走過去，帶著點孩子氣的抱怨：“舒服是舒服，就是您怎麽自己偷偷去了？不是說好了一起逛菜市場的嗎？”
    周慕清把一顆沾著水珠的西紅柿放進水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看你睡得跟小豬一樣，哪裏舍得喊你。”
    林城沒再說話。
    他隻是從身後，輕輕地抱住了母親。
    周慕清的動作頓住了，隨即笑著拍了拍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媽撒嬌呢？”
    “謝謝你，媽。”
    林城把臉埋在母親的肩窩，聲音悶悶的。
    周慕清沒再說什麽，隻是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頭。
    她能感覺到，那個會跟她耍賴，會把心事說給她聽的兒子，回來了。
    吃過早飯，林城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我出去一趟。”
    “去吧。”周慕清沒有多問，隻是叮囑道，“早點回來吃飯。”
    林城應了一聲，走出了別墅大門。
    清晨的空氣帶著微涼的濕意，沁人心脾。
    他沒有絲毫猶豫，邁開腳步，朝著昨晚逃離的那個方向走去。
    有些事情，終究要去麵對。
    這一次，他要用林城的身份，而不是君莫笑。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鐵門前，抬手，按下了門鈴。
    清脆的鈴聲穿透清晨的寧靜。
    門開了，探出頭的還是那個傭人。
    她看清來人是林城時，那張臉上瞬間血色盡褪，像是白天見了鬼，手一哆嗦，差點沒把門給關上。
    “林……林先生……”
    她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連滾帶爬地轉身就往別墅裏衝，嘴裏還帶著哭腔地大喊：“先生！先生！他……他又來了！”
    林城沒有在意她的失態，隻是平靜地走了進去，順手帶上了身後的門。
    很快，樓梯上傳來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趙爾泰幾乎是從樓上滾下來的，他身上還穿著睡袍，頭發亂得像個鳥窩，臉上滿是徹夜未眠的憔悴和驚恐。
    一見到林城好端端地站在客廳中央，趙爾泰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
    “林……林先生！您……您怎麽來了？是……是昨晚我們招待不周，我……我給您賠罪！我給您磕頭了！”
    他以為林城是來算賬的，那種被無形氣場壓得暈厥過去的恐懼，已經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就在這時，趙雅涵也從樓上跑了下來，她顯然也是剛起，眼眶還是紅腫的，看到林城，她的身體僵住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抓緊了樓梯的扶手。
    她害怕，怕再看到昨晚那個冷漠霸道的君莫笑。
    林城沒有去看卑躬屈膝的趙爾泰。
    他的視線越過所有人，徑直落在了趙雅涵的身上。
    然後，在趙家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他對著趙爾泰，微微地，欠了欠身。
    “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客廳裏。
    “昨晚，是我不對。”
    趙雅涵愣住了。
    趙爾泰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和他們預想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林城抬起頭，迎上趙雅涵那雙充滿驚愕與不解的眼睛，坦然道：“你說的沒錯，我差點就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用力量去壓迫，去享受別人的恐懼，那不是我。”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釋然。
    “謝謝你，把我罵醒了。”
    這番話，不亞於一顆重磅炸彈。
    趙雅涵的嘴唇微微顫抖，眼裏的戒備和恐懼，開始一點點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洶湧而上的酸澀與委屈。
    那個會笑著安慰她的林城……好像真的回來了。
    “林先生……”趙爾泰回過神來，顫巍巍地想開口說點什麽場麵話。
    林城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他依舊看著趙雅涵，但接下來的話，卻是對趙爾泰說的。
    “趙叔叔。”
    趙爾泰渾身一激靈，不敢置信的回道：“啊？”
    林城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客廳的正中央，那份從容，那份氣度，讓奢華的客廳都仿佛成了他的背景板。
    “我今天來，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為我昨晚的無禮，向你們趙家，正式道歉。”
    他再次向著趙爾泰的方向，微微頷首。
    趙爾泰嚇得差點跳起來，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
    林城沒有理會他的惶恐，繼續說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第二件事……”
    他轉過身，麵向已經淚流滿麵的趙雅涵，然後視線緩緩掃過趙爾泰和聞聲出來的趙家眾人。
    “我來提親。”
    轟——
    整個趙家客廳，所有人的大腦，在這一刻，集體宕機。
    提……提親？
    趙爾泰張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圓，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會從這位殺神嘴裏，聽到這兩個字。
    林城仿佛沒有看到他們那副見了鬼的表情，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
    “以前，我沒資格。你們趙家看不起我，我認。”
    “因為那時候的我，確實給不了雅涵你們想要的一切。”
    “但現在，”他的聲音裏，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我想，我應該有這個資格了。”
    他沒有提國家英雄勳章，也沒有提他在《神庭》裏的赫赫威名。
    他就隻是站在那裏，用最平淡的語氣，陳述一個事實。
    “我今天來，就是想走一次你們趙家想要的程序。”
    “我，林城，想娶你們趙家的女兒，趙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