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門環叩響第三聲時，蘇婉兒的指尖已被銅釘硌得微麻。
    門內宦官的唱喏聲像一根細針，刺破清晨的寂靜，"蘇副使到——"尾音還飄在簷角的銅鈴上，她已抬步跨過門檻，目光精準掃過正廳案後那個人影。
    太子李亨伏在案前，墨筆懸在半空中，鴉青圓領袍的肩線被壓出褶皺。
    他聽見動靜抬頭時，蘇婉兒看清了他眼下的青黑——那是熬了整宿的痕跡，連眉峰都帶著未散的倦意。
    案上堆著半尺高的軍報，最上麵那份邊角卷翹，顯然被反複展讀過。
    "蘇娘子。"太子放下筆，指節抵著太陽穴輕揉兩下，聲音倒還平穩，"杜鴻漸說你於兵略頗有建樹。"
    蘇婉兒福身時，鬢間青鸞步搖垂落的翡翠墜子擦過鎖骨。
    她垂眸盯著自己繡著纏枝蓮的裙角，唇角勾起三分謙遜："妾身不過讀了幾本舊兵書，拾人牙慧罷了。"
    案後傳來紙張窸窣聲。
    太子推過來一封密報，封皮上的火漆還帶著餘溫，顯然是剛從驛馬背上解下的急件："郭子儀軍前鋒已至陳留，叛軍主力退守城內，他請旨繼續南下。
    你且看看。"
    指尖觸到密報的刹那，蘇婉兒的瞳孔微微收縮。
    係統浮窗在視野邊緣炸開——淡金色的"曆史原線"四個字下，一行小字正在跳動："天寶十二年三月，郭子儀孤軍南下陳留，中伏折損三成千牛衛。"她垂眸展開密報，墨跡未幹的戰報裏，"陳留城高池深叛軍糧草充足"幾個字刺得她眼疼。
    "若孤軍深入..."她的聲音比案上的墨更沉，"陳留北有黃河天險，南是叛軍糧道，我軍若單從正麵壓上，怕是要被前後合圍。"
    太子的指尖在案上輕叩，節奏像戰鼓。
    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刀："那依蘇娘子之見？"
    "暫緩攻勢。"蘇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係統提示的"唐韻值+100"在腦海裏炸響，"等李光弼從太原南下，兩路夾擊。"她頓了頓，又補一句，"太原軍熟悉河北地形，可抄叛軍後路斷其糧。"
    正廳外傳來腳步聲，杜鴻漸掀簾而入時，袍角還沾著晨露。
    他先向太子行大禮，餘光掃過蘇婉兒手中的密報，立刻明白了狀況："殿下，蘇小姐所言極是。
    末將前日收到太原急報，李光弼部已整頓完畢，十日內可抵漳水。"他轉向蘇婉兒，目光裏多了絲探究，"隻是...如何確保兩路軍協同？"
    "用飛鴿傳信。"蘇婉兒脫口而出，係統裏"軍中信使"的兌換項在眼前閃過，"每五裏設一個信鴿驛站，晝夜輪值。"她想起係統裏兌換的《唐六典·軍誌》殘卷，補充道，"當年李靖平突厥時用過此法，雖耗些人手，卻比快馬加鞭穩妥三倍。"
    太子的指節停了。
    他盯著蘇婉兒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個"拾人牙慧"。"他提筆在密報上批了"暫緩南下，待太原軍合兵"幾個字，又蓋了太子印，"杜卿，你親自去傳旨。"
    杜鴻漸接過密報時，指尖在袖中捏緊。
    他想起前日在蘇府偏廳，這個女子輕描淡寫點破權力分配的試探——如今看來，她哪裏是隻懂兵略？
    "蘇娘子。"太子起身送她到廊下，紫藤花落在他肩頭，"若有餘暇，不妨常來東宮走動。"
    蘇婉兒福身時，步搖上的翡翠墜子晃出細碎的光。
    她望著太子袍角掃過的青石板，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玉："妾身遵旨。"
    出了東宮，阿七扶她上馬車時，手都在抖："小姐，您方才...當真是妙極了！"
    蘇婉兒靠在軟枕上，望著車窗外漸沉的暮色。
    宮牆被晚霞染得像凝血，她摸出發間的紫藤花，花瓣上的晨露早幹了，隻留一道淺痕。"東宮要拉攏我了。"她對著車窗上的倒影低語，指尖輕輕碰了碰耳畔的翡翠墜——那是係統兌換的"避塵玉"，能隔絕五步內的竊聽。
    馬車轉過朱雀大街時，她突然掀開簾子。
    暮色裏，有個穿玄色短打的身影閃過街角，腰間玉佩的光澤讓她瞳孔微縮——那是楊國忠府裏的樣式。
    "阿七，加快些。"她放下簾子，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銀鐲，那是母親陳氏當年當掉陪嫁換的。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裏響起："唐韻值+300，當前等級：青史補闕。"可她此刻沒心思看係統，隻盯著車外漸濃的夜色。
    回到蘇府時，月上柳梢。
    阿七挑著燈籠在前引路，影子被拉得老長。
    蘇婉兒剛跨進月洞門，就聽見門房的聲音從角門傳來："誰？
    後巷不許——"
    她腳步一頓，轉身時正看見牆角閃過一道黑影。
    那人身形極瘦，動作像貓，懷裏揣著個油布包，最上麵的一角露出來——是半枚"楊"字印信，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小姐？"阿七察覺她停頓，回頭問道。
    蘇婉兒望著那道黑影消失在院牆外，指尖輕輕按住心口。
    係統浮窗突然彈出："檢測到異常人物：楊國忠暗衛。
    攜帶物品：密函。"她深吸一口氣，對阿七笑了笑："沒事，風大。"
    可當她轉過影壁時，袖中手指已掐得發白。
    她知道，今夜的蘇府後巷，不過是個開始。
    就像當年安祿山在範陽點起的那把火，此刻或許還隻是火星，但落在幹柴上...
    "小姐！"小丫鬟春桃從西廂房跑過來，鬢角的珠花亂顫，"有位穿青衫的客官在花廳等您，說是...說是有要緊事相告。"
    蘇婉兒腳步微滯，望著春桃手裏那盞搖晃的燈籠。
    燈光映著她的臉，看不出情緒，可眼底卻有暗潮翻湧。
    她理了理鬢角，輕聲道："帶路吧。"
    夜色漸深，蘇府花廳的窗紙透出一線微光。
    有人影在窗前來回走動，帶得燭火忽明忽暗。
    而在後巷的青石板上，一枚被踩碎的紫藤花瓣正慢慢滲出血色——那是方才黑影跌倒時，從懷裏掉出的密函邊角，被青石板劃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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