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裏檀香嫋嫋，蘇婉兒坐在梨木主位上，目光掠過下首那名青衫男子。
    趙文淵正垂眸端著茶盞，指節因常年握筆泛著薄繭——這與他自稱"蜀中茶商"的身份倒也契合，隻是袖口露出的半寸墨綠暗紋，分明是楊氏私坊的繡樣。
    "太子監國以來，政令多變，人心惶惶。"趙文淵抬眼時，眼角細紋裏浮著恰到好處的憂慮，"楊相雖去，然忠良尚存。
    今陛下病重，某等願擁戴賢者，還大唐清明。"
    蘇婉兒指尖在茶托上輕輕一叩。
    係統浮窗早就在趙文淵踏入院門時彈出：【曆史原線：天寶十二年三月，楊氏餘黨勾結蜀地豪族意圖串聯，被太子屬官截獲密信，牽連二十三人。
    當前時間線偏移值+5】她垂眸抿了口茶，喉間泛起苦意——這苦，倒像極了眼前人嘴裏的"忠良"。
    "先生高義，令人欽佩。"她放下茶盞，青瓷與梨木相碰的脆響裏，藏著三分歎息，"隻是眼下河湟有吐蕃窺邊，範陽有軍報急遞，貿然更替朝局...恐致天下大亂。"話音未落，她餘光瞥見阿七端著茶盤從側門進來，茶盞下壓著半卷名冊——方才她以茶盞掩唇時，用小指敲了三下桌沿，這是讓阿七取來蜀使隨從名單的暗號。
    趙文淵的手指在膝頭微微蜷起，又緩緩鬆開："蘇娘子久居長安，或不知蜀地疾苦。
    某此次帶了二十車新茶，原想借蘇氏商路北上...若蘇娘子肯行個方便，某願分三成利潤。"他從袖中摸出個錦盒，推過桌案時，盒底與木麵摩擦出細碎的響，"這是青城山雪芽，專供內廷的。"
    錦盒打開的刹那，蘇婉兒聞到一縷清苦的茶香。
    她忽然想起係統昨日兌換的"唐代茶葉貿易密檔"——楊氏私庫最愛的，正是青城山雪芽。"先生費心了。"她指尖掠過錦盒邊緣，狀似隨意道，"隻是先生隨行的劉二，可是當年潼關之戰裏給叛軍送過糧草的那位？"
    趙文淵端茶的手頓了頓，茶盞與杯托相碰，濺出幾滴茶水。
    他抬頭時，眼角的憂慮已換成了驚愕："蘇娘子說笑了，某這隨從是同鄉舉薦的，哪裏會..."
    "上月廿三，劉二在劍州酒肆與人賭錢，說漏了嘴。"蘇婉兒將阿七剛呈來的名冊推過去，首頁用朱筆圈著"劉全"二字，"他說"當年在潼關，要不是老子給範陽軍指了條小路，哪能燒了唐軍糧草"。"她望著趙文淵驟白的臉色，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先生說，這是同鄉舉薦的隨從？"
    議事廳裏的檀香突然變得刺鼻。
    趙文淵喉結動了動，伸手去擦茶盞邊緣的水漬，袖中滑落半片碎玉——那是楊氏家徽的殘件。
    他慌忙去撿，指尖卻碰翻了茶盞，褐色茶湯在名冊上暈開，將"劉全"二字染成模糊的一團。
    "蘇娘子明鑒！"他額頭沁出細汗，"某實是被蒙蔽了！
    這便遣走那廝，再不敢..."
    "不妨事。"蘇婉兒召來侍女換茶，目光掃過趙文淵藏在桌下的手——那隻手正死死攥著半片玉。
    她忽然笑了，"先生既是為蜀地百姓來，蘇氏商路自當方便。
    明日讓隨從去賬房領路引，雅州段的驛站，我們替先生留三間上房。"
    趙文淵的背慢慢直起來，額角的汗也收了："蘇娘子果然爽快。"他起身作揖時，半片玉從袖中掉出，滾到蘇婉兒腳邊。
    她俯身拾起，借著遞還的動作輕聲道："這玉質倒像宮裏的舊物，先生可當心別碰壞了。"
    更漏在院外敲了十下時，王敬之與杜鴻漸踩著月光進了書房。
    燭火在銅盞裏劈啪作響，蘇婉兒將染了茶漬的名冊推過去："趙文淵是楊氏舊部，隨從裏至少三個是死士。"她指尖點著"劉全"二字，"這人名下有五處田莊，去年秋天往吐蕃運過三車藥材——杜中郎的西南防務備忘錄裏，該把這幾筆賬算進去。"
    王敬之接過名冊時，手指在"趙文淵"三個字上頓了頓："某這就讓人盯著他們的商隊。"他抬頭時，目光與蘇婉兒相撞，"隻是為何不當場揭穿？"
    "魚不上鉤，怎能收網？"蘇婉兒取過案頭的蜀道圖，用炭筆在雅州驛站處畫了個圈，"他們要借蘇氏商路傳信，我們就給他們鋪條大路。
    等信到了該去的地方..."她筆尖重重一按，紙背透出個小坑，"再連窩端。"
    杜鴻漸一直垂眸看名冊，此時忽然開口："小姐如何確定他是楊氏的人？"他手指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太子親賜的，"昨日某查了蜀地茶商名錄，趙文淵的名字確實在列。"
    "他袖中的玉。"蘇婉兒將半片殘玉放在燭火下，斑駁的紋路在牆上投出個模糊的"楊"字，"楊氏家廟的祭器，去年臘月被抄沒了十七件，這是漏網的。"她望著杜鴻漸驟然繃緊的下頜，又補了句，"杜中郎若不信，明日可讓東宮的人去宗正寺查登記冊。"
    杜鴻漸的手指鬆開玉佩，垂在身側："某明白了。"他將名冊小心收進懷裏，"今夜就送密報去劍南，讓節度使盯著雅州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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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敬之也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又回頭："蘇娘子，郭將軍明日要巡河陽，您每月初一送賬冊的規矩..."
    "照做。"蘇婉兒翻出本賬冊，封皮簇新，"讓阿七把今秋河陽轉運的糧草數目再核一遍，差半升都不行。"她望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月夜裏，嘴角勾起絲冷笑——王敬之剛才摸了摸腰間的銀魚袋，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東宮的人，到底還是不信蘇氏。
    次日清晨，晨霧未散。
    蘇婉兒站在門首，看趙文淵帶著隨從跨上青驄馬。
    他回頭作揖時，腰間的錦盒在晨露裏泛著暗光——那裏麵該裝著給楊氏餘黨的密信了。
    "小姐。"係統提示音在耳畔響起，隻有她能聽見，"識別楊氏潛伏間諜任務完成，唐韻值+400，當前等級：青史補闕14005000）。
    新功能"人脈圖譜"已解鎖，是否查看？"
    蘇婉兒沒急著點開係統，她望著趙文淵的馬隊轉過街角，忽然對阿七道："派兩個暗衛跟著，別讓他們發現。"
    "是。"阿七剛應下，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個穿著短打的探子翻身下馬，衣襟沾著晨露，氣喘籲籲："小姐！
    趙文淵出了城門，沒往蜀道去，而是...而是拐上了去東宮的官道！"
    蘇婉兒望著晨霧裏漸遠的馬蹄印，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她摸出袖中那半片殘玉，在指尖輕輕一彈——清脆的響聲裏，藏著即將收網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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