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藍鑰啟樞·鳳鳴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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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方向的幽藍光點在夜幕中明明滅滅時,蘇婉兒正站在書齋窗前。
她的指尖抵著窗欞,能摸到桐木上被歲月磨出的細紋——這是她前世讀《唐會要》時絕不會注意到的細節,此刻卻像一根針,紮得她心跳加速。
"係統,調取曆史原線浮窗。"她在心底默念,眼尾的金粉隨著睫毛輕顫。
淡青色的光幕在眼前展開,泛黃的字跡如潮水漫過:"天寶十二年春,李適之因私議易儲遭貶,楊國忠舊部借機串聯,以"清君側"為名煽動朝局,牽連三品以上官員十七人,史稱"春劫"。"
蘇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的記憶突然湧上來——她曾在論文裏寫過這場動蕩,說它是安史之亂前最後一次朝堂洗牌,卻不知背後藏著多少無辜者的血。
此刻浮窗邊緣跳動著藍色光紋,像在催促她抓住什麽。
"叩叩。"
門環輕響驚得王敬之手中的參湯晃出半盞。
他慌忙用袖口去擦案幾,青瓷盞底與檀木相撞,發出細碎的響:"杜大人來了。"
杜鴻漸掀簾而入時,腰間的魚符撞在門框上。
他額角還沾著星夜趕路的薄汗,青灰色官袍下擺沾著泥點,顯然是從城南禦史台一路快馬跑來的:"郡主,您要的李相府輿圖。"他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展開時帶起一陣風,吹得燭火忽明忽暗。
蘇婉兒接過輿圖,指尖在李適之私宅的後門位置頓住:"今夜子時,你帶兩個信得過的人,把這封信塞進李相書房的暗格裏。"她從袖中摸出個封著朱砂印的紙包,"內容是楊國忠舊部欲借他之名複辟,擁戴前太子之子。"
杜鴻漸的手指剛碰到紙包就縮了回去。
他喉結動了動,目光掃過蘇婉兒腰間的玉牌——那是前日皇帝新賜的"扶危郡主"信物,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郡主,李相雖與楊黨有舊,到底...到底是先帝舊臣。"他聲音發澀,"這信若被查實是假,恐傷無辜。"
書齋裏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裂的輕響。
蘇婉兒垂眸看自己的繡鞋,茜色石榴紋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影。
她想起浮窗裏那句"牽連十七人",想起前世史書中輕飄飄的"動蕩"二字下,多少寒門士子的仕途戛然而止,多少婦孺在抄家時被踩碎的發簪。
"杜大人,"她抬頭時目光如刀,"李相這半年在楊黨餘孽和陛下之間來回搖擺。
昨日他還收了韋家送來的南海明珠——"她指節敲了敲輿圖上李府正廳的位置,"若不逼他主動撕破臉,等楊黨真成了事,死的就不隻是他一個。"
杜鴻漸的喉結又動了動。
他望著蘇婉兒眼中的冷光,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華州治蝗時,這個女子踩著泥點子站在田埂上,指著漫天蝗蟲說"燒土埋卵,分田輪作",當時她也是這樣的眼神——不是慈悲,是清醒的狠勁。
"下官明白。"他攥緊紙包,指節發白,"子時前必送到。"
晨鍾撞響第七下時,太極宮的飛簷上還凝著霜。
蘇婉兒在偏殿候旨,能聽見外間朝臣的靴底與青石板相擊的脆響。
王敬之替她理了理紫袍的領口,繡著雙鳳的金線在晨光裏泛著暖光:"小姐,您昨日一夜沒合眼。"
"無妨。"蘇婉兒望著殿外的日影,耳中還回響著昨夜杜鴻漸離去前的馬蹄聲。
她知道此刻李適之該已發現那封信——按輿圖上的暗格位置,他晨起讀書時會順手抽開第三層抽屜,然後...
"宣扶危郡主入殿!"
殿門打開的瞬間,穿堂風卷著龍涎香撲來。
蘇婉兒抬眼,看見龍椅上的皇帝正盯著階下的李適之。
那位曾經的左相此刻跪伏在地,白發散在青石板上,聲音裏帶著哭腔:"陛下明鑒!
臣昨日才發現楊黨餘孽竟冒用臣名!
臣這就請辭,絕不給逆賊可乘之機!"
李隆基的指尖敲著禦案。
他身後的宦官高力士垂著眼,連睫毛都不動一下。
蘇婉兒注意到皇帝案頭擺著那份華州治蝗的舊檔,紙頁邊緣被翻得卷了毛——這是她昨夜讓杜鴻漸悄悄呈上去的。
"李卿倒是識時務。"皇帝的聲音像浸了冰水,"貶為括州刺史,即刻離京。"他目光掃過階下噤若寒蟬的朝臣,"楊黨餘孽,一概查抄。"
殿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叩首聲。
蘇婉兒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尖,聽見杜鴻漸的聲音從右側傳來:"陛下,蘇氏曾獻《河北屯田策》,若得郡主輔政,必能助陛下重整朝綱。"
有那麽一瞬,殿內落針可聞。
蘇婉兒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像戰鼓在胸腔裏擂。
她想起前世在博物館見過的唐代朝服,金絲銀線裏藏著多少女子的不甘;想起母親陳氏被主母苛待時,隻能在佛前數著佛珠掉眼淚。
"傳旨。"皇帝的聲音突然響起,"召扶危郡主入尚書省議事。"
午後的尚書省政事堂飄著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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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兒踩著青石板進去時,二十餘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有老臣撚著胡須冷笑,有新貴交頭接耳,還有人盯著她腰間的郡主玉牌,目光像要灼出個洞。
"郡主年紀輕輕,可知戶部積弊?"戶部侍郎張延珪率先發難,他桌上擺著本《食貨誌》,書脊被翻得發亮,"去年秋稅拖欠三百萬貫,您有何良策?"
蘇婉兒掃過他案頭的賬冊——最上麵那本的封皮是新換的,墨跡未幹。
她忽然笑了,指尖叩了叩自己帶來的木匣:"張大人可知,華州今年秋稅已收足,還多了五十萬貫?"不等對方回答,她抽出一卷紙展開,"民戶按丁授田,設義倉平糶,再派監察禦史暗查——這是《戶部整頓策》。"
"邊軍糧餉呢?"兵部員外郎李勉追問,他腰間掛著父親李襲吉的舊玉佩,"範陽、平盧兩鎮去年虛報糧耗,您如何清查?"
"軍糧按季度由司農寺直接押運,每隊糧車配兩名監糧官。"蘇婉兒翻開第二卷,"監糧官從寒門士子中選,考過《九章算術》的優先。"她抬眼看向李勉,"李大人若不信,可派令郎去試試——令郎去年中了明算科,對吧?"
李勉的臉一下子紅了。
他摸了摸腰間的玉佩,突然坐直身子:"下官願領命。"
最後發言的是禮部尚書韋陟,他端著茶盞的手穩如泰山:"郡主說設立武備學堂,可武人最重出身,寒門子弟如何服眾?"
"武備學堂分內外兩院。"蘇婉兒打開第三卷,紙頁上畫著整齊的校舍圖,"外院教兵法戰陣,內院教機關器械。"她的目光掃過滿座朝臣,"凡在學堂考得甲等的,直接補入折衝府——比世家子的門蔭快三年。"
殿內突然靜了。
韋陟的茶盞"當啷"一聲磕在案上,濺出的茶水在他緋色官袍上暈開一片暗痕。
蘇婉兒望著窗外的日影,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她不再是躲在幕後布棋的人了。
退朝時已近黃昏。
王敬之捧著她的披風跟在後麵,靴底踢到塊鬆動的石板,險些絆倒:"小姐...您真要涉足朝堂?"他聲音發悶,"前日主母還說,女子拋頭露麵不成體統..."
"那是她沒見過女子掌局的樣子。"蘇婉兒停住腳步,望著遠處的宮牆。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紫袍上的雙鳳仿佛要振翅而起。
她想起母親陳氏今早塞給她的平安符,繡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這不是選擇,是責任。"她輕聲說,"若我不站出來,明年的春劫會多死十七人,後年的安史之亂會多死十七萬。"
王敬之沒再說話。
他望著蘇婉兒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個總在書齋裏翻書的姑娘,真的變成了能撐住一片天的人。
暮色漸濃時,蘇婉兒走到宮門口。
她下意識抬頭望向北邊的天空——那裏不知何時浮起一道暗紅的光,像被血浸過的線,細得幾乎看不見,卻刺得她瞳孔收縮。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裏響起:"檢測到新命運線,唐韻值+150。"
她摸了摸腰間的玉牌,涼意透過指尖滲進骨髓。
北疆...那裏要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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