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影動範陽·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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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芯“劈啪”爆響,火星濺在信箋邊緣,將那抹血暈灼出個焦黑的洞。
    蘇婉兒垂在案邊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範陽暗樁用並蒂蓮封泥傳信,意味著他們已暴露到必須自毀身份的地步。
    “叩叩。”
    門環輕響時,她已將信箋塞進炭盆,看著暗紅的火舌卷走最後半枚“查”字。
    “進來。”
    推門的是個裹著粗布鬥篷的灰衣人,腰間懸著柄缺了口的鐵劍,發梢還沾著雪粒。
    蘇婉兒認得這副偽裝——十年前蘇氏商隊在易州被馬匪劫貨,正是這個叫“阿九”的少年,用半塊磚拍暈了帶頭的,救回三車茶葉。
    “郡君。”阿九單膝點地,聲音粗啞如砂紙,“暗樁傳信時,我正守在城外林子裏。那鴿子腿上的血,是老周的。”他喉結滾動,“他中了三箭,還把竹筒塞進鴿腿,說‘讓蘇娘子知道,我們沒泄一個字’。”
    蘇婉兒的呼吸頓了頓。
    老周是範陽暗樁的頭,當年她剛接手情報網時,是他手把手教她認範陽七十二坊的暗號。
    此刻炭盆的熱氣撲在臉上,她卻覺得眼眶發澀。
    “阿九,”她俯身按住他肩膀,指腹觸到鬥篷下硬邦邦的箭疤——那是兩年前替她擋刺客留下的,“你現在帶三隊死士,走西山密道進範陽。見到我們的人,要麽立刻換身份撤到漁陽,要麽燒了所有密信。記住,活要見人,死要見牌。”她從腕間褪下枚翡翠鐲子,塞到他手裏,“這是範陽北市繡娘的信物,她鋪子地下有間密室,能藏二十人。”
    阿九捏緊鐲子,指節發白:“郡君放心,我就是爬,也把人全帶出來。”他起身時鬥篷帶起一陣風,吹得案頭的《河防圖》嘩啦翻頁,露出底下壓著的《範陽城防圖》。
    “且慢。”蘇婉兒叫住他,從袖中摸出個小玉瓶,“裏麵是蒙汗散,若遇到盤查,往水井裏撒半瓶。範陽守軍喝了水,至少要暈半個時辰。”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老周的家人,我已安排去了劍南道,等事了接他們團聚。”
    阿九的背猛地一震,轉身時眼眶通紅,卻隻說了句“謝郡君”,便掀開門簾衝進風雪裏。
    門簾落下的瞬間,蘇婉兒聽見外頭傳來馬匹嘶鳴——那是她專門為死士準備的西域良駒,馬蹄鐵包了棉布,走雪地沒聲響。
    “報——”
    急促的腳步聲撞破夜的寂靜,王敬之裹著寒氣衝進來,腰間的銀魚袋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響。
    他官服未換,發冠歪在一邊,顯然是從兵部值房直接趕來的:“郡君,範陽守將今日晨時封了四門,連送菜的農車都要卸板檢查。末將剛收到線報,他們在搜帶‘蘇’字標記的貨物!”
    蘇婉兒抓起案頭的《範陽城防圖》,指尖劃過北城角樓:“你帶五百輕騎,偽裝成河北流民。”她抽出根朱筆,在圖上畫了道弧線,“從涿州繞到範陽北郊,那裏有座廢棄的軍械庫——我上月讓商隊往庫裏運了二十車桐油。”
    王敬之眼睛一亮:“末將明白,燒了軍械庫,守軍必然分兵!”
    “不是分兵,是亂。”蘇婉兒將圖卷成筒,塞進他手裏,“你隻需燒半座庫,留半座讓他們救。救火的人越多,城門盤查就越鬆——阿九的人要趁亂出城。”她抬頭看他,燭火映得她眼底如寒潭泛光,“記住,我們的目標不是殺敵,是攪渾水。”
    王敬之握緊圖筒,甲胄上的鱗片在火光裏閃了閃:“末將今夜就出發。”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郡君,您總說‘亂局裏藏著生機’,末將信。”
    門再次被風雪拍上時,蘇婉兒摸出腰間的魚符,用拇指摩挲那道刻痕——這是父親當年任司戶參軍時,因斷了樁積年舊案,皇帝親賜的。
    此刻魚符貼著掌心發燙,像在提醒她:每一步都要走穩。
    三日後的深夜,書房的銅漏剛滴完第三桶水,杜鴻漸掀簾而入,眉梢掛著未化的雪:“王禦史得手了。”他展開卷成筒的戰報,“範陽北郊軍械庫起火,守軍調了三千人救火,北城門盤查鬆了兩個時辰。阿九的人帶出十七個暗樁,燒了五處密點——老周的牌位也帶出來了。”
    蘇婉兒接過戰報,看見末尾一行小字:“老周臨終前用血在牆上畫了朵並蒂蓮。”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恢複清明:“隱患雖去,根還在。範陽守將能識破假襲,說明他不是蠢人。”她從抽屜裏取出封寫好的信,墨跡未幹,“這封揭發信,你明日通過禦史台的渠道,送到安祿山手裏。”
    杜鴻漸接過信,借著燭光掃了眼內容,瞳孔微縮:“指控範陽守將私通朝廷,故意放走刺客?”
    “安祿山最恨部下有異心。”蘇婉兒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安祿山起居注》,“他前月剛殺了平盧軍一個偏將,就因為那偏將的兒子在長安讀書。”她扯了扯嘴角,“範陽守將的侄子在洛陽當書吏,這是他自己說漏的——上個月他請病假,說要接侄子來範陽。”
    杜鴻漸突然笑了:“郡君這是要借安祿山的刀,斬草除根。”
    “不是借,是遞刀。”蘇婉兒將信塞進他手裏,“三日後,你去太液池邊的茶肆,會有個穿月白錦袍的人來找你——他是安祿山的幕賓,最愛聽《霓裳羽衣曲》。”她頓了頓,“記得帶兩盒新製的龍腦香,他母親有寒症。”
    五日後的清晨,北風卷著碎雪撲打窗紙。
    蘇婉兒正在核對江淮送來的糧單。
    窗外的雪光透過窗紙,映得室內有些冷白的光。
    恍惚間,她看見一道鮮紅的命運線從河北方向升起,像根浸了血的絲,緩緩纏上長安的方向。
    “郡君?”杜鴻漸捧著信箋站在案前,“安祿山已召範陽守將回薊城,隨行隻帶了八個親衛。”
    蘇婉兒接過信箋,指尖觸到紙麵的溫度——是剛用火漆封的。
    她抬頭時,窗外的雪突然大了,紛紛揚揚落下來,遮住了那道若隱若現的紅線。
    但她知道,它還在那裏,在風雪深處,等著下一次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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