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抱來的地圖卷軸在案上攤開時，蘇婉兒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瀛洲的位置像塊被啃去一角的玉，北邊是張通儒的三萬大軍，西邊是郭子儀的朔方軍——原線裏，這位未來的汾陽王會在這裏耗到張通儒與安祿山主力匯合，導致河北全境淪陷。
    "把沙盤擺到窗下。"她聲音發啞，指尖點在瀛洲北郊的丘陵地帶，"小桃，去庫房取那枚青竹令牌，最裏麵檀木匣裏的。"
    小桃的手在發抖，取鑰匙時連撞翻了茶盞。
    蘇婉兒卻看得清楚，那丫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顯然剛在偏廳哭過。
    她忽然伸手按住小桃的手腕："別怕，我們要做的，是把原線裏爛透的棋扳回來。"
    小桃抬頭，正撞進她如寒潭般的眼睛。
    那雙眼底翻湧著前世做曆史係研究生時看過的無數血與火——安史之亂八年，長安被焚三次，她蘇家滿門在原線裏就死在瀛洲城破那日，母親陳氏的頭顱被挑在槍尖，兄長的鎧甲裏灌滿了血。
    "令牌。"蘇婉兒的聲音突然冷下來。
    小桃這才驚覺自己還攥著鑰匙，手忙腳亂打開暗格。
    檀木匣開啟的瞬間，一抹幽藍的光漫出來——那是係統用唐韻值兌換的"兵符複刻版"，雖不能調動大軍，卻能讓邊軍裏的蘇家長線暗樁聽令。
    "去把阿隼叫來。"她對著窗外擊掌三聲，簷角銅鈴應聲而響。
    阿隼是蘇府情報隊裏最善騎的飛騎，此刻從院外翻進來時，玄色勁裝還沾著露水。
    他單膝點地，目光掃過案上的令牌與未寫完的密信："主子有令。"
    "帶這枚兵符去朔方軍營。"蘇婉兒將信箋折成鶴形，火漆印上蘇家暗紋，"麵交郭子儀，隻說"原線的雪要化了，將軍的刀該出鞘"。"她頓了頓，又從袖中摸出粒赤豆，"若郭府門房刁難，把這個給他看——那是去年他三夫人求子，我托人從大慈恩寺求的平安豆。"
    阿隼接東西時，指腹擦過她掌心的薄繭。
    這雙手在現代實驗室裏摸過千年竹簡，如今卻要握這亂世的刀。
    他喉頭動了動，最終隻說："末將必在卯時三刻前到。"
    馬蹄聲碎在晨霧裏時，蘇婉兒站在廊下望著東方魚肚白。
    她數著更漏，第七聲梆子響過，係統在識海輕震——唐韻值3200，地理沙盤功能已解鎖。
    眼前忽現立體光影，瀛洲的山川河流在虛空中流轉，張通儒的營寨像團暗紅的血，而郭子儀的駐地仍是模糊的灰影。
    "還差把火。"她轉身回書房，提筆在沙盤裏郭子儀的位置畫了道金漆——那是她讓商隊切斷瀛洲糧道的路線，"範陽的糧草過不了滹沱河，張通儒撐不過七日。"
    次日黃昏，杜鴻漸撞開書房門時，官服前襟還沾著禦史台的墨汁。
    他手裏攥著染血的塘報，聲音發顫："瀛洲...瀛洲北郊！
    郭將軍設伏，全殲張通儒前鋒三千！"
    蘇婉兒正在核對商隊糧運賬冊，筆尖在"滹沱河"三個字上頓住。
    她接過塘報，見上麵血字斑駁："賊軍糧車被焚，前鋒冒進中伏，屍橫三十裏。"
    "這隻是開始。"她將塘報遞給杜鴻漸，後者的手指竟在發抖，"張通儒折了前鋒，軍心必亂。
    但瀛洲城現在是塊燙手山芋——叛軍敗兵會搶糧，百姓會逃，官署會癱。"
    "屬下明白。"杜鴻漸突然單膝跪地，"主子要蘇氏接手瀛洲治理？"
    "不是接手，是讓朝廷看見。"蘇婉兒走到地理沙盤前，指尖劃過瀛洲城標，"楊國忠正被禦史台參得焦頭爛額，聖人現在最需要的，是能幹事的人。"她轉頭看向門外，王敬之正捧著烏木匣等候，"去叫王禦史進來。"
    王敬之踏進門時，腰間銀魚袋閃著冷光。
    他將匣中物一一擺出：戶籍冊、稅賦則例、醫官名單。"蘇娘子要的人都備齊了——五個懂賬的，三個會斷案的，還有太醫院退休的孫醫正。"
    "很好。"蘇婉兒將瀛洲令的官印模型按在沙盤上，"你帶這些人隨商隊進城，先開粥棚，再清戶籍，最後接管官署。
    記住，每做一件事，都要讓瀛洲百姓喊"謝朝廷"。"
    王敬之挑眉："謝朝廷，不謝蘇氏？"
    "聖人要的是忠，不是功。"蘇婉兒的手指劃過沙盤上的"長安"二字，"等瀛洲穩了，自然有人替我們說話。"
    深夜的書房裏，燭火將戰報映得泛紅。
    蘇婉兒靠在圈椅上，係統的地理沙盤仍在虛空中流轉——張通儒的營寨顏色褪了大半，安祿山的標記卻紅得更豔，像團要燒穿虛空的火。
    "原線裏安祿山是次年正月稱帝..."她對著空氣喃喃，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現在張通儒敗了，河北諸郡人心浮動，他若再拖，那些觀望的刺史該倒向朝廷了。"
    話音未落，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曆史原線重大偏移，安祿山將於七日後宣布稱帝，定國號為"燕"。"
    蘇婉兒猛地直起身子，茶盞"當啷"掉在地上。
    她望著虛空中突然清晰的範陽城標，那裏正浮現出血色的"燕"字，像滴剛從刀尖滴落的血。
    "那麽..."她低頭拾起茶盞碎片，月光透過窗紙照在臉上，將輪廓割得鋒利如刀，"我們也該出兵了。"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這一次，敲的是"三更"。
    她伸手按響書案下的銅鈴，清脆的鈴聲在寂靜裏蕩開，像根細針紮進夜色——該召杜鴻漸來，商量那支藏在雁門關外的私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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