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誌,片縷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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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7年
    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如同巨獸垂死的喘息,在指揮塔入口處回蕩。巨大的封閉層閘門正以不可阻擋之勢向上抬升,每一次刺耳的刮擦都像在切割著所剩無幾的時間。盾衛,這位愛國者遊擊隊碩果僅存的指揮官之一,身軀如烏薩斯凍土上最堅硬的磐石,再次矗立在羅德島眾人麵前。他那覆蓋著甲胄的胸膛起伏著,目光如同淬火的鋼釘,牢牢釘在阿米婭和迷迭香身上。
    “合作!”他低吼的聲音蓋過了機械的轟鳴,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味。他剖析著戰局,遊擊隊主力被迫分兵保護散落的感染者,對抗塔露拉親衛的力量捉襟見肘。封閉層必須被阻止,每一秒流逝的都是生命。他看重羅德島對工業機械的精通,視其為打破僵局的額外火力。“誰點頭?”他的視線在阿米婭和迷迭香之間掃視,帶著戰場指揮官的急切。迷迭香緊抿著唇,銀白的發絲下,琥珀色的眼眸掠過一絲冰冷的波動,最終無聲地將目光投向阿米婭。
    阿米婭深紫色的眼眸中,複雜的情緒如同風暴前的海麵翻湧。她纖細的手指微微蜷縮,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重“如果…整合運動依然以救助感染者為最高目標…”她的承諾帶著前提,然而憂慮如藤蔓般纏繞著她的聲音。她無法忽視雙方手上沾染的、對方親人的鮮血所留下的深壑。迷迭香冰冷的聲音如同鋒利的冰錐,刺破了沉默“我殺了你們的領袖,你們失去了家人。這…無法原諒。”她的話語裏沒有挑釁,隻有赤裸裸的、血淋淋的現實。
    盾衛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鼻息,打斷了這沉重的對峙。他承認那噬骨的恨意,但聲音陡然拔高,激昂如衝鋒的號角“個人的血仇,在烏薩斯的新生麵前,不值一提!”他轉向阿米婭,眼神中帶著戰士對天真理念的輕蔑“你,卡特斯,滿腦子幻想!教化?在血與火麵前不堪一擊!”他揮舞著粗壯的手臂,仿佛要將整個腐朽的帝國撕裂,“我們追隨大尉!走的是複仇與毀滅之路!認清敵人,碾碎他們!掃清一切蛆蟲——塔露拉、城裏的蛀蟲、軍團的叛徒、皇帝身邊的毒蛇!直到雪原一片白茫茫!直到該活下來的人,真正能活著!”他熾熱的目光猛地轉向迷迭香,如同找到了共鳴“菲林!你懂!你眼裏的火告訴我!誰毀了你的生活?誰奪走了你的家人、朋友?你難道不想親手撕碎他們嗎?!”
    盾衛的話語,如同投入迷迭香心湖的巨石,瞬間激起了滔天的巨浪。長久壓抑的痛苦、失去的哀傷、對施暴者的憎恨,被這赤裸的複仇宣言徹底點燃。“為什麽?!”她猛地抬頭,聲音因激動而尖利,質問著阿米婭,“為什麽不恨他們?!”過往破碎的畫麵在她眼前翻騰——溫暖的家、未能穿上的校服、模糊的父母麵容、兄弟的笑聲……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如果…如果犧牲我能保護大家…如果殺了他們能結束痛苦…”她喘息著,眼神混亂而決絕,“阿米婭不願意…那就讓我來!”
    就在這時,刺耳的電流噪音撕裂了緊張的空氣!通訊器中傳來工程小組驚恐的嘶喊“幹擾…結構卡死…敵人?他們是…隊長!當心烏——!”聲音被一聲刺耳的尖叫和一個未盡的音節粗暴掐斷,隻剩下死寂的忙音!
    “拉瓦卡!碧銀!”迷迭香徒勞地對著通訊器呼喊,聲音顫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瞬間褪去,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鐵手攫住了她的心髒。盾衛則死死盯著仍在抬升的閘門,時間正隨著金屬的摩擦聲飛速流逝。
    “不行!絕對不行!”迷迭香的聲音陡然拔高,痛苦和憤怒徹底扭曲了她的麵龐。工程小組的噩耗成了壓垮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為什麽竭盡全力的他們會遭遇不測?極致的悲傷和無邊無際的無力感,瞬間轉化為毀滅一切的狂暴能量!“需要力氣…需要摧毀什麽…我來!!”她不顧阿米婭焦急的呼喊和試圖抓住她的手,精神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徹底失控!
    嗡——!
    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空間劇烈扭曲、震顫!無形的巨力憑空而生,撕裂視野!巨大的金屬閘門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扭曲哀鳴!堅固的混凝土結構像脆弱的餅幹般崩裂、粉碎!幻影弩手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巍峨的封閉層被一股超越理解、仿佛能撕裂空間本身的恐怖力量強行扼住、撕扯、變形!煙塵碎石衝天而起,宛如神隻降下的末日審判。目睹此景的羅德島近衛幹員guard麵色凝重如鐵,對身旁的同伴低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像不像…初見霜星和塔露拉?”他暗示著,隨著礦石病的侵蝕,未來或許會見證更多這樣的非人之力。
    風暴過後,迷迭香如同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她渾身冰冷刺骨,頭痛欲裂,陷入半昏迷的狀態,無意識地痛苦呻吟著“抓我…在抓我…”阿米婭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將她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裏,聲音帶著哭腔“迷迭香!看著我!抓緊我!”她一邊呼喚醫療幹員,一邊用盡精神力試圖安撫迷迭香狂暴後陷入混亂的意識。她能感覺到,與隊員碧銀相關的痛苦記憶碎片,正如同無數冰冷的刀刃,瘋狂切割著迷迭香的精神。盾衛則震驚地看著絲絲縷縷的黑色能量,如同有生命的溪流,從阿米婭的指尖緩緩流入迷迭香緊閉的眼瞼之下,他的眼神變得深邃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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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價慘重,但封閉層確實被強行停滯,在他們麵前處的城牆已被撕裂了一處大口子。盾衛眼中爆發出懾人的光芒。“做得好!菲林!”他洪亮的聲音壓過廢墟的餘響,如同戰鼓擂動,“兄弟們!衝鋒!碾碎他們!”他命令遊擊隊戰士頂著可能隨時落下的炮火和弩箭,立刻向指揮塔深處發起決死的衝鋒!他示意羅德島暫時留在原地休整。
    阿米婭強壓下心頭的劇痛和擔憂,在迷迭香痛苦的喘息聲中,聲音清晰而冷靜地叫住了轉身欲走的盾衛“請稍等!”她指出雙方缺乏有效的即時通訊,即使guard也無法接入當前行動的核心頻道。“如果後續需要配合,”阿米婭直視著盾衛盔甲下銳利的眼睛,“至少讓我們知道你們的計劃。”
    盾衛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阿米婭懷中虛弱不堪、仍在微微顫抖的迷迭香。片刻沉默後,他點了點頭“好。就等一會兒。”他魁梧的身影暫時停駐在廢墟的陰影裏。
    迷迭香在阿米婭的臂彎中艱難地喘息著,冰冷的手指無意識地抓住阿米婭的衣袖,聲音微弱卻固執“我…沒事…還要…戰鬥…找…工程小組…”阿米婭將她抱得更緊,下巴輕輕抵著她銀白的發頂,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好,我知道。我們一起去。”
    1086年,維多利亞皇家近衛學院
    深秋的維多利亞,皇家近衛學院的宿舍裏彌漫著紅茶和舊書的混合氣息。陳暉潔站在窗邊,望著庭院裏金紅的落葉,背影挺直如鬆。她的好友風笛,一頭紅發像跳躍的火焰,正盤腿坐在地毯上,手裏無意識地擺弄著一枚維多利亞軍團的徽章。
    “真的一定要回去?”風笛抬起頭,語氣帶著濃濃的不解和挽留,“龍門…就不能等等?或者,你不是說那個很重要的朋友可能在烏薩斯?畢業直接去那邊試試?”
    陳轉過身,黑藍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銳利如刀的赤瞳。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千鈞之重“烏薩斯不會給我通行證。在龍門…我能動用警察的力量。”她頓了頓,風笛曾猜測她的職業選擇,“那裏有我需要追查的線索,不用再…依賴別人。”她的腦海浮現出那位心思深沉如海的舅舅。
    風笛歎了口氣,把徽章放在小幾上“我懂啦…就是覺得好可惜。陳陳你這麽厲害,留下當講師多好!前途無量!”她隨即又打起精神,說起自己的打算“我呢?還是想從大頭兵幹起!可不想一畢業就對著地圖和數字指手畫腳,把人命都算成加減法…太可怕了。得親眼看看戰場什麽樣,才知道該怎麽帶兵,怎麽…盡量讓戰爭少發生點。”她的藍眼睛裏閃爍著理想主義的光芒。
    陳的嘴角難得地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改變維多利亞?我以為你喝醉才說胡話。”風笛立刻漲紅了臉反駁“才不是胡話!就…就想做點對的事!”陳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眼神柔和了一瞬“好事不易。”她輕輕放下杯子,目光投向窗外遙遠的東方,“我回龍門…也是一樣。阻止壞事發生。”
    正當風笛還想說什麽時,門外傳來了清晰、刻板到近乎誇張的三聲敲門響。陳眉頭微蹙,上前開門。門外站著一位穿著學院製式信使服裝、身姿筆挺的青年,他一絲不苟地行了禮,雙手遞上一個密封的硬質文件夾。“陳暉潔小姐,最高保密等級電訊轉錄件。需當麵簽收確認。”他的聲音平板無波。
    陳簽收後,信使又以無可挑剔的儀態離開,甚至在空曠的走廊上踏起了標準的正步,腳步聲漸行漸遠。風笛湊過來,小聲嘀咕“哇…有必要這麽…正式嗎?”
    陳沒有回答。她迅速拆開文件夾,目光掃過那份轉錄的電文。瞬間,她臉上所有的平靜如同脆弱的冰麵被重錘擊碎!血色迅速褪去,握著紙張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擊中。
    風笛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壞消息?…找到她了?”
    陳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異常艱澀“蹤跡…找到了。”她抬起頭,赤瞳中翻湧著震驚、痛苦和難以言喻的沉重,“但…她殺了擄走她的人…之後…又失蹤了。”風笛倒吸一口涼氣,一時無言,隻能笨拙地安慰“至少…至少人還活著…”
    陳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那雙赤瞳裏隻剩下磐石般的決絕,所有的動搖都被焚燒殆盡。“畢業後,”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再無絲毫猶豫,“我立刻回龍門。”她需要龍門的力量,需要那座城市龐大而複雜的情報網絡。她要在那裏,織就一張找回故人的網。一句古老的炎國箴言,如同冰冷的刀鋒,在她心底無聲劃過——淚鋒之招,當斷即斷。 龍門,將是她新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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