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府邸二樓的窗後，邱振西來回踱著步子，金絲眼鏡後的邱振東時不時抬手看眼懷表，唯有邱振南還靠在雕花窗欞上，指尖撚著枚玉扳指，看似漫不經心，眼底卻藏著幾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怎麽還沒消息？”邱振西終於按捺不住，聲音裏帶著躁意，“那幾個洋鬼子不是說手到擒來？別是拿了金條跑了吧？”
    邱振東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屋裏昏黃的燈影“三弟稍安，‘黑蠍子’在道上名聲雖臭，卻還不至於吞了邱家的定金。許是路上耽擱了，畢竟那姓周的看著……倒也算有幾分蠻力。”
    他話沒說完，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仆役慌張的呼喊“三少爺！二少爺！大少爺！外麵……外麵有夥洋人求見，說是‘黑蠍子’的人！”
    邱振西眼睛一亮“來了！我就說他們辦事利索！”說著就要往外衝，卻被邱振南抬手攔住。
    “慢著。”邱振南指尖的玉扳指停了停，“讓他們在偏廳等著，我們過去。”
    三人穿過回廊往偏廳去，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壓抑的啜泣聲，混著牙齒打顫的響動。邱振西皺著眉推開門，就見刀疤臉和幾個“黑蠍子”傭兵縮在牆角，渾身是土，手裏的槍扔在地上七零八落，哪還有半分來時的囂張？尤其是刀疤臉，額頭腫得像個發麵饅頭，血糊糊的一片，見他們進來，竟“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怎、怎麽回事？！”邱振西驚得後退半步，“人呢？周衛國呢？！”
    刀疤臉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嘴唇哆嗦著說不出整話，倒是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傭兵壯著膽子開口，聲音發飄“三、三少爺……我們惹錯人了……那是‘修羅’……是東歐那個‘修羅’啊！”
    “修羅？”邱振西愣了愣，隨即嗤笑一聲，“什麽修羅鬼羅的？我看你們是辦事不利，編瞎話糊弄我！”
    “是真的！”刀疤臉猛地抬起頭，額頭的血痂裂開，又滲出新血，眼神裏滿是驚恐，“他紅頭發！他手裏有東歐戰場上的老匕首！我們在家族密檔裏見過他的畫像！那是能讓整個西方傭兵界抖三抖的人物！我們哪敢動他？能活著回來報信就不錯了！”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塊皺巴巴的手帕，遞到邱振南麵前“這是他讓我們轉交的……說、說三天之內，讓邱家和蘇家把欠的東西都送過去，不然……不然東歐的亂葬崗還空著……”
    邱振南捏著那方手帕，指尖冰涼——手帕上還沾著點沒擦幹淨的血漬，混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他臉色沉了沉，想起壽宴上周衛國那雙看似溫和、實則深不見底的眼睛，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二哥，這……”邱振東也慌了，扶著眼鏡的手指都在抖，“這‘修羅’到底是什麽來頭？真有這麽嚇人？”
    邱振南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刀疤臉“他還說了什麽？”
    “他還說……”刀疤臉咽了口唾沫，聲音細若蚊蠅，“別再打那位蕭小姐的主意……不然下次……就不是放我們走這麽簡單了……”
    邱振南猛地攥緊了手帕，指節泛白。他原以為周衛國隻是邱明認識的某個江湖客，卻沒料到竟是這麽尊惹不起的神。東歐的“修羅”……那是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才能讓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傭兵嚇成這副模樣？
    “滾。”邱振南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刀疤臉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帶著人往外跑，連地上的槍都忘了撿。偏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邱家三兄弟沉重的呼吸聲。
    “二哥，現在怎麽辦？”邱振西沒了剛才的囂張，臉上滿是慌亂，“真要把東西送過去？那可是……”
    “送什麽送！”邱振南猛地打斷他，將手帕狠狠摔在地上，“邱家在這城裏立足這麽多年，還能被一個外來的嚇住？不過是個過氣的傭兵頭子罷了，說不定是唬人的！”
    話雖這麽說，他眼底的慌亂卻藏不住。邱振東猶豫了半天，低聲道“可‘黑蠍子’的人不至於聯合外人騙我們……要不……我們先問問爹？”
    “不能問爹！”邱振南立刻否決，“爹本來就對我們插手蘇家的事不滿，要是知道我們招惹了這麽個麻煩，非扒了我們的皮不可！”他在屋裏踱了兩圈，忽然停住腳步，眼神陰鷙，“既然‘黑蠍子’沒用，那就換個人。城裏不是還有些地痞流氓？找幾個不怕死的，先去探探他的底！要是他真有那麽厲害……我們再從長計議！”
    邱振西眼睛一亮“對！找那些亡命徒！他們要錢不要命，肯定敢去！”
    邱振東卻還是猶豫“可萬一……萬一真把他惹急了……”
    “怕什麽！”邱振南咬著牙，“他再厲害也是孤身一人，難不成還能掀了邱家？先讓他知道，這城裏是誰的地盤！”
    夜色漸深，周衛國洗完澡出來時，蕭雅正坐在燈下縫衣服——是他白天穿的襯衫，袖口磨破了點，她正拿著針線細細縫補。暖黃的燈光落在她發頂，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周衛國走過去，從身後輕輕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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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睡？”他下巴抵在她肩上，聲音帶著剛洗過澡的濕熱。
    蕭雅側頭看他，把針線放下“等你呢。剛給你煮了碗銀耳湯，在灶上溫著，我去給你端來？”
    “不用，我不渴。”周衛國捏了捏她的手，指尖還帶著涼意，“在想什麽？”
    蕭雅沉默了一下，抬手撫上他的臉“白天在邱家，你是不是早就認出那個邱振西不懷好意了？”
    周衛國沒瞞她“看出來一點。他看你的眼神不對。”
    “那剛才……”蕭雅頓了頓，輕聲道，“是不是就是他派來的人？”
    周衛國知道瞞不住她，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是些不長眼的傭兵，已經打發走了。”
    “傭兵？”蕭雅愣了愣，隨即想起剛才那幾個傭兵的打扮，臉色白了白，“他們是不是很厲害？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周衛國握住她的手，讓她摸自己的胳膊和後背，“你看，好好的。那些人就是紙老虎，不經嚇。”
    蕭雅這才鬆了口氣，卻還是皺著眉“邱家怎麽會和傭兵扯上關係？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大概是覺得我好欺負吧。”周衛國笑了笑，笑容裏帶著幾分冷意，“不過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想動我的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
    蕭雅看著他眼底的冷光，心裏忽然一疼，伸手抱住他的腰“衛國，要不我們離開這裏吧？去別的地方，安安穩穩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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