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收起金箍棒的刹那，雷音寺上空凝滯的佛光突然如潮水般退散，露出一片澄澈的蒼穹。他立於九品蓮台廣場中央，毛茸茸的腳掌踏在碎裂的青石板上，望著如來褪去金身、嘴角溢血的狼狽模樣，又掃過周圍佛門弟子或敬畏、或迷茫、或躲閃的眼神，火眼金睛裏翻騰的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仿佛洗去了五百年的塵埃。
    五百年前，五行山的青石壓不住他的桀驁，卻讓他在黑暗中看清了強權的虛偽；西天路上，九九八十一難磨不去他的本心，反而讓他在降妖除魔間明悟了“鬥”的真意。直到此刻，一棒擊碎如來的偽善金身，看著佛光背後藏著的自私算計，他才真正通透——所謂“悔過”從不是屈從天庭的招安、佛門的渡化，而是守住“不欺心、不違道”的本心；所謂“鬥戰勝佛”的封號，遠不如“齊天大聖”四字來得坦蕩自在。
    “原來如此……”孫悟空喃喃自語，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在廣場上空炸響。話音未落，他周身突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金光，那金光不同於佛門的厚重、天庭的威嚴，純粹得如同初生的旭日，不含半分暴戾的妖氣，也無刻意雕琢的佛性，隻有一種逍遙天地、自在隨心的道韻，順著他的毛發絲絲縷縷溢出，將整個靈山都染成了金色。
    他體內的仙骨發出清脆的嗡鳴，每一寸骨骼都似在與天地共振，原本略顯雜亂的妖力與仙元，此刻竟如溪流歸海般匯聚，在丹田處凝成一顆金色的道丹，道丹旋轉間，引動著三界的靈氣朝著靈山湧來。他周身的毛發漸漸染上金輝，根根分明，仿佛鍍了一層天河星沙；斜背在肩頭的金箍棒也微微震顫，棒身上的龍紋與火紋同時亮起，與他的氣息完美相融，甚至有細碎的金色電光在棒尖跳躍，那是道韻與法寶的共鳴。
    金光愈發熾盛，竟在他身後凝成一道巨大的虛影——虛影身披鎖子黃金甲，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持金箍棒，雙目如炬，正是他最初大鬧天宮時的模樣，卻比那時多了幾分通透與威嚴。虛影抬手一揮，金箍棒化作萬丈長，朝著靈山之外的雲海輕輕一點，刹那間，三界各地的妖族都感受到了這道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那是屬於他們的大聖，卻又比以往更加強大、更加耀眼。
    “這是……成聖之象？”張三豐立於一旁，手中的木劍竟自發震顫，發出輕吟，他瞪大雙眼，滿是震撼地望著那道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修士成聖需積累無量功德、悟透天地至理，曆經千劫萬難方可觸摸門檻，悟空竟在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後，於靈山之巔勘破桎梏，直接立地成聖，這般異象，三界開天辟地以來也罕見！”
    周衛國望著那道金色身影，眼中沒有意外，隻有了然。他清楚，孫悟空的道，從不是佛門宣揚的“放下屠刀”，也不是天庭期待的“安分守己”，而是一個“鬥”字——鬥不公之事，鬥偽善之人，鬥一切試圖束縛本心、欺壓眾生的枷鎖。今日一棒破佛，不僅報了五百年前被壓五行山的舊怨，更悟透了“鬥”的真諦鬥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守護心中的正義；不是為了霸權，而是為了讓眾生都能自在活著。
    金光漸漸收斂，如同潮水般退回孫悟空體內。他落在雲麵上，身形看似與之前沒什麽變化，依舊是那隻毛茸茸的石猴模樣，可周身的氣質卻截然不同——原本的桀驁中多了幾分通透，銳利裏藏了幾分溫和，站在那裏，竟讓人覺得他與天地渾然一體，仿佛他本就是這山川雲海的一部分，抬手便能引動風雨，跺腳可讓大地震顫。
    他撓了撓頭，咧嘴一笑，露出的尖牙不再帶著戾氣，反而透著幾分孩童般的純粹“俺好像……不一樣了。以前看這靈山佛光，隻覺得刺眼；現在再看，倒能分清哪些是真慈悲，哪些是假偽裝了。”
    “是不一樣了。”周衛國走上前，眼中帶著真切的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的你，道心通明，再無桎梏，才是真正的齊天大聖——那個敢叫板天地、隻為公道的大聖。”
    “齊天大聖……”孫悟空反複念叨著這四個字，突然仰頭大笑，笑聲朗朗，震得靈山的菩提葉簌簌飄落，連雷音寺殿頂的鎏金寶刹都微微震顫，“對！俺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不是什麽被佛門圈養、聽天庭差遣的勞什子鬥戰勝佛！”
    他縱身躍上雲端，金箍棒在手中靈活地轉了個圈，棒尖指向三界八方，聲音裏滿是斬釘截鐵的堅定“從今往後，誰敢再用‘因果’‘渡化’的歪理邪說欺壓眾生，誰敢用強權規則束縛本心，俺老孫便一棒敲碎他的腦袋，拆了他的山門！”
    話音落下的瞬間，三界各地的妖族突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萬妖穀中，赤狐抬頭望月，對著西方靈山的方向叩拜；黑風山上，熊羆捶胸頓足，吼聲震得山林搖晃；流沙河底，老鱉浮出水麵，望著天際的金光熱淚盈眶；甚至連天庭禦馬監角落裏，幾隻偷偷修煉的石猴，都對著西方的方向拱手——他們都感受到了那道屬於妖族大聖的成聖氣息，那是掙脫束縛的宣言，是妖族在三界重見天日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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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的凡界灌江口，真君神殿的露台上，楊戩正憑欄而立。他身著銀白嵌青紋的戰甲，墨發以玉冠束起，額間的豎瞳微微睜開，目光穿透雲層，清晰地望向西方靈山的方向——那道金色的成聖之光，即便隔著凡界與仙界的壁壘，也依舊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
    “孫悟空……”楊戩低聲自語，語氣複雜難辨。他曾奉玉帝旨意，率天兵天將征討這隻“潑猴”，兩人在花果山鬥過法，在南天門外交過手，彼此都清楚對方的軟肋與堅守——他背負著“劈山救母”的罪名，被天庭貼上“叛逆”的標簽，卻又不得不為天庭效力，活在規則的夾縫中；孫悟空則困於五行山的壓迫，被迫踏上西天取經路，成了佛門“渡化”的棋子。他們都是被天庭規則束縛的“異類”，隻是選擇了不同的反抗方式。
    方才那道成聖氣息傳來時，他額間的豎瞳竟微微發燙，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從心底湧起，順著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不是嫉妒，不是羨慕，而是深深的共鳴——同為不服強權的叛逆者，他懂孫悟空那一棒的意義，懂那份“鬥”字背後的堅守，更懂打破桎梏、道心通明的暢快。
    “好一個齊天大聖。”楊戩抬手撫上腰間的三尖兩刃刀，指尖摩挲著刀鞘上雕刻的雲紋，雲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你破了佛門的桎梏，掙脫了‘鬥戰勝佛’的枷鎖，可我這灌江口的束縛，這‘聽調不聽宣’的無奈，何時才能真正斬斷？”
    他望向天庭的方向，那裏曾是他年少時向往的聖地，卻也是囚禁他母親瑤姬的牢籠。當年他劈山救母，卻被玉帝以“違反天規”為由，罰母親永駐桃山，自己則成了天庭的“工具”——需要時召之即來，不需要時便棄之不顧。孫悟空的成聖，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中漾起圈圈漣漪。或許，這三界的秩序，真的到了該變一變的時候，或許，他也不必再困於灌江口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三界議會……”楊戩想起方才感應到的另一道氣息——屬於周衛國的世界樹靈光，那氣息溫和而包容，沒有霸權的壓迫，隻有眾生平等的善意，“周衛國……孫悟空……你們或許，真能闖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他轉身走進神殿，銀色的戰甲在月光下留下一道長長的影子，露台上隻剩下三尖兩刃刀的寒光，映著西方天際漸漸消散的金光，仿佛在預示著，又一位被規則束縛的強者，心中已埋下了改變的種子。
    靈山之上，周衛國一行人正轉身離去。孫悟空走在最前方，金箍棒扛在肩頭，步伐輕快得像要飛起來，再無半分以往的滯澀與沉重。成聖後的他，道心通明，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坦途，連靈山的佛光落在他身上，都成了柔和的點綴。
    “接下來去哪？”孫悟空突然回頭，火眼金睛裏滿是期待，像個剛獲得新玩具的孩子，“要不咱們再去天庭逛逛？讓玉帝也看看俺成聖後的模樣，嚇他一跳！”
    周衛國望著新界的方向，那裏的世界樹已長得愈發高大，枝葉甚至能隱約穿透雲層，滋養著新界的每一寸土地“先回家。三界議會要開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要讓各族代表認可議會的規則，要幫被囚禁的生靈重建家園，還要讓三界真正明白，秩序不是靠強權維持的，而是靠眾生的心意。”
    “好！回家！”孫悟空大笑一聲，不再多言，率先朝著東方飛去，金箍棒在他身後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如同引路的星辰，照亮了雲層。
    周衛國、燕雙鷹、張三豐緊隨其後，燕雙鷹的重鐵劍偶爾在雲麵上劃出赤紅的痕跡，張三豐的木劍則引動著淡淡的青氣，與孫悟空的金光交織在一起。靈山的佛光在他們身後漸漸沉寂，再也沒了往日的威嚴，而屬於新界的曙光，正隨著他們的腳步，一點點照亮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灌江口的露台上，楊戩望著那道遠去的金色軌跡，緩緩握緊了三尖兩刃刀，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改變的序幕已經拉開，他知道，自己遲早也會踏上那條路——不是為了天庭的認可，不是為了佛門的寬恕，而是為了心中那片從未熄滅的、屬於“楊戩”而非“二郎真君”的天地。月光下，他額間的豎瞳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仿佛已看到了未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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