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陸芸暴斃·大伯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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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來時,見皇帝身邊的太監,還有幾個宮婢守在門口,不需要多問,她都能知道那房間裏在做什麽。
總管太監付德海一見貴妃就變了臉色,忙迎上去,想去勸退,貴妃一個冷眼過來,他就住了聲。
身為帝王的大太監,他又如何不知皇帝此番糟踐身子,應當相勸,可實在是裏頭那位正得寵,才受了罰便又侍寢起來,這般毅力果決,他都有些佩服了。
貴妃大步到門口,聽著裏頭膩耳的聲音,臉色黑沉,轉身看向雨幕,大雨的聲音充斥著她的耳朵,才叫她忽略了裏頭不堪的調笑。
並未過多久,大門打開,貴妃並未進去,隻叫貼身的宮婢去將皇帝請出來。
也沒讓她久等,皇帝出來時,陸芸穿戴整齊出來與貴妃行禮,貴妃並未看她一眼,給那進去請帝王的宮婢使了個眼色,才與皇帝一同離開。
陸芸並未察覺這一點,等她們走後,扶著酸軟的腰回了寢房,慢慢收起了那如癡如醉的神情。
躺下時,用被子蓋住了自己,手指慢慢往下滑……
深宮寂寞,哪怕得寵又如何?皇帝到底是老了。
關雎宮內,皇帝沐浴過後坐在軟榻上,正翻看著貴妃放在一邊的書籍。
貴妃端著膳食進來,看他神色淡然,便走進要親手喂他,皇帝微微側頭躲開,端了碗來自己食用。
貴妃微僵,遲疑地看著他,見他用完,鬆了口氣,隨後,語氣如常,卻說出了令皇帝震怒的話。
“陸婕妤放浪,壞了陛下的身子,實在該死。”
“朕哪裏不好?貴妃慎言!”
貴妃神色淡漠,也不裝溫順了“陛下難道真的要流連美色,成為天下人唾棄的昏君嗎?”
皇帝驚怒,瞪眼看她。
貴妃卻絲毫不懼,直道“一個陸家培養出來的女兒,陛下放在枕邊疼寵,也真是放心啊……”
皇帝一滯,微微蹙眉。
貴妃見狀,深知打蛇打七寸,一棒子下去有了效果就不能放過。
“如今朝中對陛下頗有微詞,難道陛下這麽多年的名聲和君威,要在一個女子身上消耗殆盡嗎?”
皇帝猶豫了。
正是這一猶豫,貴妃聲音入耳“這天底下年輕鮮活的女子不知幾多,可在陛下身邊的卻不能是陸家的姑娘,陛下明知其中厲害,卻被她迷了雙眼,今日臣妾是罰了她,卻非罰的皇上的陸婕妤,而是陸家的庶女。”
皇帝閉上眼,徹底無話了。
本就是一時情熱,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比起能令他歡愉的女子,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聲。
那日過後,皇帝偶爾踏足儲秀宮,頻率卻不比之前。
陸芸隱隱感覺哪裏不對,但每次皇帝來的時候都對她既憐又愛,令她摸不到頭腦。
直到——
皇帝黃昏來後,兩人在寢殿中待了一炷香的時間,他走後,便如往常一樣,陸芸揮退了宮婢,從錦盒中取了長物,回了榻上,這樣的事做得久了,心裏有了數,不怕有人會闖進來,這一次她並未用被子蓋住自己,隻扶著那長物以乞安慰。
往往變故都發生在人最放鬆的時候,當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時,帝王與貴妃出現在寢殿中,下一秒迎接陸芸的就是帝王之怒。
看她自求歡樂,如癡如醉的模樣,帝王的臉麵都被踩下了,明明黃昏時分才……
陸芸臉色慘白,忙要扯住被子蓋著自己,卻被貴妃身邊的嬤嬤一左一右,將她從床上扯了下來,人跪倒在地,那物摔在地上落在所有人的眼中,頓時激起幾道鄙夷的目光。
帝王冷冷看著這欲求不滿的女子,男子的自尊在這一刻瓦解全無,他指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女人,到底不忍,隻對貴妃說“此女有損帝王威儀,讓她走得體麵點。”
陸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剛要開口,身邊控製著她的嬤嬤手疾眼快地拿了團布塞進了她的嘴裏。
貴妃應下,帝王不再看她,轉身離去。
陸芸驚恐萬分,看著那一嬤嬤手拿三尺白綾朝她走來。
這一回再無人與她說情,那柔軟的綾布纏繞上脖子,如長蟲一般緊縮,陸芸蹬著腿,臉漲得紅紫,眼前貴妃猙獰的臉變得模糊,頭上的金釵因劇烈地掙紮掉落在地。
屬於她的恩寵、榮華,皆在這一刻,離她而去。
陸婕妤歿了。
陸家沒等到婕妤歸家省親,隻在天放晴的那一天,得到宮裏傳來的消息。
這個消息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怒,陸太師與陸夫人當日進了宮。
得來的卻是陸氏突發疾病暴斃,太醫院給出的診斷,死於急症。
陸曜帶著陳稚魚回止戈院,看她情緒不佳,問道“可為她難過?”
陳稚魚心情沉悶,未應是也沒說不是。
陸曜卻說“她好權貴,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如今這個下場,也都是她自己得來的。”
陳稚魚看著他,說道“她有錯,也是陸家的女兒,是好是壞,該由她的父親決定,是生是死也該由她的父親定奪,而不是無聲無息地死在了皇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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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此前不管有什麽,她的身體都沒出過差錯,我不信她是突然暴斃。”
陸曜知她說的什麽,隻歎一聲,道“她死得不冤,但她死在宮中卻是有說法,她做陸美人的時候,陸家一無所知,如今做了婕妤暴斃宮中,陸家也無法為她聲張。”
本就是一場毫無聲息的權力遊戲,而陸芸在這場遊戲中做了一顆死棋。
君恩如流水,稍縱即逝,這些道理有些人懂得太晚了。
陸婕妤暴斃,聖上沉痛,不僅追封了陸婕妤為柔嬪,還下旨安撫邊關,安撫陸家,這一次送往邊關的安撫禮要比冊封時還要厚重,可見帝王對已故的柔嬪情深義重。
隻是這些,遠在邊關的陸長榮看不到,因為,早在陸芸為美人的消息傳到他耳裏時,他便私下妥帖了手中事務,策馬往京趕,隻是這一次,就連發妻都不知他行蹤。
無召歸京藐視聖令是重罪,所以,他走得悄無聲息。
直到他在進城的當天聽到了女兒暴斃的消息,下馬時,一代名將險些滑倒。
……
夜晚,陳稚魚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發,心裏思索著這些日子的事。
還未理出個頭緒來,陸曜急急進來,神色凝重道“大伯回京了。”
陳稚魚驚得手中的梳子都掉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二人都未多說什麽,陳稚魚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梳好了頭發挽了起來,趕向前院。
前院除了親信,就連平時伺候的人都被打發了出去,陸曜帶著陳稚魚到的時候,裏頭傳出了陸長榮暴怒的聲音。
“齊檜欺人太甚!”
陳稚魚捏緊了帕子,心突突狂跳。
齊檜,當今天子名諱。
陸曜亦神色凝重,兩人進去後,一家人都未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便因陸芸之死而變得沉重。
“大伯。”他上前喊了一聲,陳稚魚緊跟其後跟著喚了一聲。
陸長榮看了夫妻二人一眼,微微頷首,隨即轉向二弟與弟媳。
“此事定不會這麽過了,我好好的女兒,便是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該是這個下場,她為何會去宮中做了老皇帝的嬪妃?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死在了宮裏,二弟,這件事你要給我個說法!”
陸暉正要上前,陸菀拉住了他,衝他微微搖頭。
父親震怒,陸芸死得太輕易,對父親來說難以接受,這個時候他們做兒女的說什麽都有錯,也唯有叔父和叔母說的話,父親能聽進去了。
陸夫人神色發沉,眼看大伯為了一個庶女大動肝火,甚至不惜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從邊關趕了回來,今夜看到他的時候,足叫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陸太師歎了一聲,即便有些事情在信中說得清楚了,他的這個大哥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寶貝的庶女在京中做了多少荒唐事,可眼下人死了,什麽都沒了,過去那些不好,在他的心中也要減去三分,莫說是大哥,就是自己的孩子,便是再不好,也絕不能無聲無息的死在了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將心比心,人之常情罷了。
複又將過去的事,以及這些日子他們的推測告知了他,許多事情連貫在一起都是通的。
陸芸當初私會外男,反被那商人拿捏了身份要挾她之事,二皇子莫名與她有了聯係,贈她金簪,明顯有情的表現,到後來,陸暉與陸菀送她歸去邊關,而她刺傷了隨行的人,甚至殺害了一個貼身丫鬟,丟失了幾日,這幾日,家裏的人都派出去尋找她的蹤跡,而她搖身一變成了皇帝的陸美人。
這些事情串聯起來,就如當初陳稚魚所猜測的那般,隻是,要牽扯到二皇子,也要有證據才行。
如今這就是一筆說不清的糊塗賬,難道他們誰還能進宮去質問皇帝不成?陸家的女兒如何出現在宮中,成為美人的,又如何在身體康泰的情況下突然暴病?
陸長榮氣急,黑臉肅穆,眼裏殺意顯露“此事,陛下若不給我個說法,我定不會善罷甘休!我的女兒不能白死!更不能死在皇宮裏!”
此話一出,屋裏的人都沉了眉頭,陳稚魚上前一步,在這緊張的氛圍下開了口“大伯不可!”
陸長榮眯起眼,看著說話的女子。
陳稚魚眉頭緊鎖,聲色沉沉,分析眼下的情況。
“無論如何,芸姑娘已然進宮成了皇帝的妃嬪,這是不爭的事實,若是我們去找皇帝要說法,萬一牽扯出了她在入宮之前,與那商人私下相會的事情,那麽即便有理,在皇帝那裏也成了無理,甚至會遷怒。”
這話如一捧清泉,叫所有人緊緊膠著的腦子通暢了起來。
“眼下沒有證據證明她是被二皇子送進去的,但若真是二皇子,那對芸姑娘的過去,二皇子又知道多少呢?明顯對方有我們不知道的底牌,此事我們原本就吃了個啞巴虧,如今隻是在那啞巴虧上更添上了一筆,大伯,不是侄媳不懂事,攔著您去查真相,隻是這件事情,若我們占理也就罷了,偏偏還……”
她說的是事實,但眼下失女震怒的大伯麵前,真相也是刺耳,陸曜心頭一緊,擔心大伯遷怒她,忙將她拉後一步擋在她身前,神色緊繃地看著麵色肅沉的大伯。
陸長榮看了他一眼,一掌撫在他的肩膀上,將他往旁邊推了推,與那年輕的小媳對視。
端坐的陸夫人蹙眉,看著眼前一幕。
陸長榮長舒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朝陳稚魚伸出了手,在她肩上拍了兩下。
“好孩子。”
陳稚魚原本緊繃的心情在這一聲“好孩子”中停滯一瞬,呆呆地看著目光逐漸和善起來的大伯。
陸曜也愣住了,隻聽大伯說——
“我聽說過你,陸芸那孩子被我嬌寵慣了,不懂事,也不聽話,不知規矩,你幫她許多,她不知感恩,是我這個父親沒教導好,她人走了,我也來不及糾正她的那些錯,但這份恩情,大伯記下了。”
陳稚魚怔怔的看著麵容和善,眼眸慈愛的大伯,那邊的陸夫人更是忡怔不已,這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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