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就像隻陰溝裏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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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華樓開張首日,酒樓裏擠滿了人不說,外麵還有不少排著隊要進去用餐的,可謂是一餐難求。
濃鬱的食材香氣飄散在街道之上,過往行人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下來,都要打聽一句:“這是哪家酒樓這麽熱鬧?”
得到的答案統一為:“豐華樓,聖上禦賜給嘉禾縣君的酒樓今日開張。”
午間歇息,徐宗雨打開府中送來的午膳食盒,慢條斯理的拿出竹筷擦了擦這才開始用飯。
剛吃了沒幾口,青竹從外麵匆忙的走了進來,看到主子正用膳,張了張嘴轉身又要出去。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麽?”徐宗雨嗬斥道。
“公子,今日二小姐的酒樓開張。”青竹提醒道。
徐宗雨抬頭:“你昨日說過了。”
“是,是說過了——”青竹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道,“公子,不是小的囉嗦,是小的發現,咱們衙門斜對麵的那家麵館也改了招牌,與二小姐的酒樓一樣取名‘豐華麵館’,小的好奇就上前問了一句,您猜麵館的人怎麽說?”
徐宗雨被他磨嘰的難受,他往哪裏猜去:“磨蹭個什麽勁,快說!”
“哎呀,公子啊——”青竹湊了過來,“麵館說他們這本來就是二小姐的生意,不過是跟著酒樓改了個名字而已。”
“什麽?”徐宗雨瞬間覺得麵前的飯菜不香了,“你說這家麵館也是二妹妹的?”
“對啊~小的剛問完回來,人家掌櫃的親口說的。”
“這,這怎麽會呢?”徐宗雨放下手中的筷子喃喃自語,“麵館開張之際,二妹妹她在寺廟中為祖母祈福,不該顧得上鋪子才對,而且,她哪來的銀錢?”
青竹閉嘴,別說銀子,連人都有了呢。
因為心中有事,徐宗雨整個下午都過的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職時間,把手頭的公務一放,緊忙回了府直奔常寧院而去。
“祖母,祖母。”
外麵聲音傳來,老夫人甚是奇怪,長孫鮮少有這般沉不住氣的時候:“是雨哥兒來了?”
徐宗雨三步並作兩步邁入房內,行完禮急不可耐的問道:“祖母,您可知道,二妹妹早就在京城開了一家麵館?”
老夫人聽聞愣住:“你說的是婉婉?”
“對,今日二妹妹酒樓開張,我這才知道,原來京兆府附近的那家麵館竟然是二妹妹開的。”徐宗雨不但自己吃了,還往回買過不少。
“怎麽會呢?你是不是聽岔了?從沒聽婉婉提起過什麽麵館。再說,麵館六七月份開的吧?婉婉那會兒手中哪裏有那麽多銀子?”老夫人不信。
“她竟然都沒跟祖母提起過?”徐宗雨心口狂跳,不滿的同時一種異樣的情緒注滿胸腔——做生意背著家裏的長輩是何道理?
“老夫人。”馮嬤嬤突然想了起來,“二小姐在寺廟時,曾讓下人們帶話回來,說是想開家野菜做食材的鋪子,您還有印象嗎?”
老夫人麵容凝固,是了,當時下人帶話回來,她說的什麽?說讓婉婉自己想開就開?
“她,她真的開了麵館,用的什麽食材?”記憶回籠,老夫人問的很急。
“就,就是菌子之類,好像確實有過野菜做的包子餃子、餛飩這些。”
徐宗雨回完話,繼續抱怨,“祖母,就算二妹妹提起過開麵館,那真正要開的時候也該與府中打過招呼,您與父親母親都在,她這般自做主張總歸不妥。”
老夫人仿若未聞,隻急切的問道:“今日麵館生意如何?”
徐宗雨稍作回想:“麵館生意一直不錯,今日更是新加了不少菜色,可謂是客似雲來,座無虛席。”
“怪不得,怪不得。”老夫人囁嚅著嘴唇跌坐回椅中,她準備好了手中的銀錢,就等徐樂碗登門開口借了。結果左等右等,連個人影沒來,卻等來了酒樓開張的消息。
人不用府中的,錢也不用,甚至連個問題都不回來討論,原來是早早就做起了生意。
“祖母,此事是二妹妹不對,等父親回來,您定要好生說與父親說道——”徐宗雨憤憤不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馮嬤嬤用眼神製止住,他困惑了吞下了後麵的話語。
老夫人失神的坐了好一會兒,忽而幽幽的歎了口氣:“你心中定是在怪她行事莽撞,不與府中商議。”
徐宗雨揚起下巴:“當然,她本就不在府中長大,行事還這般不知分寸。擅作主張事小,萬一做了什麽連累了府中,豈不是全家跟著蒙羞!”
老夫人眉頭蹙起,看著自己的長孫問道:“那婉婉歸家至今,可做了什麽讓府中蒙羞之事?”
徐宗雨底氣有些不足道:“現在沒有,以後,以後——”
“雨哥兒啊,是你狹隘了。”老夫人有些失望,“我與你父親把夢哥兒送去了軍營,就是因為他屢教不改,次次對婉婉出言不遜。你要記住,婉婉與你是血脈相連,為何一遇到事情,你就這般揣測於她呢?”
“祖母,我……”徐宗雨漲紅了臉,他確實在發現這件事的漏洞之時有些興奮。終於抓到了徐樂碗的把柄,可以讓祖母與父親狠狠的訓斥她一頓,光是想想自己渾身的血液就沸騰起來。
“她開麵館是我說讓她自己做主的,府中不會過問。當時——亦是我偏狹了。”老夫人的言語中是無盡的懊悔。
最後一絲希望徹底泯滅,徐宗雨頓時麵色窘迫。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隻陰溝裏的老鼠,被硬生生拖到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平日裏藏在暗處上不得台麵的心思,無情的讓人剖開、翻撿,無所遁形。
“祖母,孫兒……”
“雨哥兒,你需謹記,家宅和睦方能基業長青。夢哥兒糊塗些就罷了,他終究不擔府中重任。你母親糊塗也情有可原,她畢竟是後宅婦人。可你不同,你肩負的是我們徐府百年的興衰啊。”老夫人痛心疾首道。
徐宗雨聞言如晴天霹靂,膝蓋不受控製的軟了軟,險些跪倒在地。
老夫人的話字字有千斤重,砸的他耳畔嗡鳴作響,原來他竟然同二弟、母親一樣糊塗嗎?
“孫兒,明白。祖母教訓的極是。”對上老夫人渾濁卻犀利的目光,徐宗雨倉皇的低下頭。
“下去吧,上職一日該好好歇息,也多想想我剛才的話。”老夫人沒再多說。
徐宗雨踉蹌著向著自己院子走去,腳步虛浮,如同踩在棉花上,雙眼無神而空洞,他多少年的傲骨,此刻碎的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