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打算如何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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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進來。”蘇尼爾揚聲喊道。
很快,幾大盤牛、羊肉擺了半張桌子,撲鼻的香氣中帶著一股特有的腥膻味,徐宗雨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強忍著沒有向後躲開。
平日府中食用牛羊肉,都是被廚子切成薄薄的片,配上精心調製的蘸料,一餐夾幾次就夠了,哪裏見過這樣大塊堆疊的陣仗?
“京城的廚子手藝精細,連肉類都做的肥嫩不膩,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蘇尼爾說著拿起手邊的一把銀色小匕首,利落的在羊腿上片下厚實的一塊肉,放入了徐宗雨的碟中:“徐大人平日不這麽吃肉吧?試試看?”
看著對方手上閃過油光,再瞧瞧麵前碟中流著肥油,肌理粗狂的肉,徐宗雨就是再有心“犧牲”,胃裏也是一陣的翻滾,沒辦法塞入口中。
隻得推辭道:“多謝使臣美意,在下已經用過飯,無福消受。還請使臣自便享用,不必顧及在下。”
蘇尼爾並不強求,遺憾道:“可惜了。”
徐宗雨惦記著剛才未說完,被夥計打斷的話。但看對方的神色,似乎並未有繼續回答的想法,他已經問過一次,再問顯得別有用心……
蘇尼爾吃著肉侃侃而談,從草原烤全羊的粗狂到宮中禦膳的精細,甚至扯到了點心,言辭風趣,姿態閑適,仿佛真的隻是一場無關政治的偶遇。
時間一點點流逝,徐宗雨的思緒被對方不著邊際的閑談拉扯有些焦躁,他不關心胡人喜歡什麽肉,更不關心京城的點心有多精致。他隻想知道——胡人還要不要和親了。
終於,在蘇尼爾大肆稱讚廚子做得烤鹿肉時,徐宗雨放下了手中被他暖到溫熱的酒杯,瓷器與桌麵相碰,發出細微卻清脆的聲音:
“在下聽聞,使臣此次前來,意在永結同好,是貴部單於想要與我朝和親?不知——可有了眉目?”
蘇尼爾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股早已預料的玩味。他並不直接回答,反而好整以暇的拿起店家準備好的濕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淨手指的油光,向後一靠,慵懶的陷進椅背中。
“哎呀——”語調拖長,故作苦惱的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借著美酒,才將滿腔愁緒壓下,徐大人這一提,方才的酒不是白喝了?這可如何是好?”
“使臣此言差矣。”徐宗雨忙道,“酒,隻能暫壓愁緒,終非長久之策。愁緒既在,便是心腹之事未解,唯有尋找解決之道,方能真正心安。”
蘇尼爾用手支著額頭看他:“徐大人有所不知,兩國之事,在下區區一個使臣說了可不算,貴朝聖上不肯鬆口,急又有何用?”
徐宗雨咬了咬下唇,聖上的事他不敢妄言,公然議論皇室,是大罪。
“不過——”蘇尼爾又開了口,“前些日子在下拜會過徐大人的父親徐尚書,本想著聖意難回,公主金枝玉葉不便遠行,此番促成兩國秦晉之好的功勞,若能送給貴府,不是兩全其美?
由尚書大人點頭,允一位千金嫁於我族單於,一來,貴朝聖上得了台階,心中必定感念徐府為國分憂的功勞。二來,我族亦可送上豐厚的聘禮,絕不會失了貴府的顏麵——”
蘇尼爾說到這,兩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奈至極的表情:“隻可惜——徐尚書利落的回絕了在下,絲毫不給商量的餘地。”
“原來是這樣,”徐宗雨裝腔作勢的試探道,“我尚書府的姑娘,雖以及公主金枝玉葉,也是京中一等一的尊貴,不知使臣所謂的豐厚聘禮是否誠心?”
“自然。”蘇尼爾說著伸出一個手指,“一座任由貴府開采的鹽鐵礦,外加牛羊其他貴府看著提,徐大人覺得這番心意夠不夠?”
徐宗雨放在膝蓋的手指猛的一顫,險些失了態,他急忙垂眸掩住眸底的震驚,牙關緊咬,狀似沉思,實則死死的控製著自己。
他沒想過,胡族竟然大方至此,一座鹽鐵礦足夠徐府百年無憂,還有牛羊任提,徐樂婉——她竟然有這樣大的價值?
蘇尼爾銳利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嘲諷,徐尚書精明,奈何兒子蠢啊,看——不是心動了嗎?
不過仍需要加一把火:“徐大人,您細想,若此事能成,貴府得到的是什麽?鹽鐵牛羊不過都是死物。而解了兩國僵局的天大功勞才是真正價值連城、取之不盡的寶藏。”
他說著身體前傾,聲音帶著一種極具誘惑力的蠱惑,直戳徐宗雨最深的渴望:“徐大人年輕有為,胸懷大誌,難道就甘於長久屈就眼下的區區位置,仰人鼻息,一步步的向上熬嗎?有了這份功勞與財富在手,他日朝堂之上,誰還敢小覷您?平步青雲,位列中樞——還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徐宗雨的手指緊緊的攥住長袍,當日被三皇子當眾侮辱的場麵再度襲來,他不甘!況且,滿京城誰人不知徐府大公子天人之姿,小小年紀早已入朝為官?他怎麽能忍受同其他人一樣,一點點的向上挪動。
再說,邱家那個打鐵的莽夫,如今都是五品,足足高了十年寒窗的他兩級!
蘇尼爾將他細微的動搖悉數看透,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再緊逼,從容的靠坐回去,善解人意的歎息一聲: “徐尚書拒絕,在下亦能理解,畢竟徐尚書已經位極人臣,這份功勞於他而言,成了,不過是錦上添花;不成,無損分毫。他自然……有足夠的底氣謹慎持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徐宗雨睫毛輕顫,靠著指尖掐入掌心,那抹細微的刺痛感才勉強拉住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
鹽鐵礦……百年無憂的基業……平步青雲的官途……
蘇尼爾的話語如同最炙熱的毒火,瘋狂的灼燒的他的心髒。胸腔鼓動的不再是猶疑試探,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巨大利益誘惑下的亢奮。
沒錯,父親老了,隻要他無錯,就能平安至隱退,功成名就,他不同!他的路才剛剛開始。
“家父——在官場浸染多年,已經失了棱角,外加年歲大了,行事難免趨於保守,隻求安穩,不願行差踏錯半分。”徐宗雨的聲音中帶著緊繃的沙啞。
蘇尼爾眸光微暗,蠢貨!徐止年歲四十,平日保養得當,看起來說三十多都有人信。兒子竟然說他年事已高?不知被他聽到作何感想。
徐宗雨抬頭,盯住蘇尼爾的目光好似盯住他通往權勢頂點的唯一階梯:“但事關兩國邦交,哪能因小家之慮止步不前?在下不才,願意盡力一試。”
“不知徐大人,打算如何試?”蘇尼爾感興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