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緊張的備考和偶爾的偷閑中悄然流逝。
    少年少女的心意如同春日裏抽枝的嫩芽。
    在每一次不經意的對視中。
    在每一回偶然的觸碰裏，無聲地生長蔓延。
    隻是誰都沒有說破，任由這份情愫在心間發酵。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關於那日父母突然造訪的事，兩人都心照不宣的從未提及。
    很快的二模如約而至，成績放榜的那一天，丁淺少見的緊張了起來，二模成績單在班級後牆張貼時，丁淺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站在人群最後，聽著同學們此起彼伏的驚歎聲——淩寒依然以斷層優勢穩居榜首，而她的名字，依舊可憐巴巴地徘徊在中下遊。
    這個數字像一盆冰水澆在她頭上，盡管比一模進步了十幾分，但距離最低的本科線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
    班主任笑得滿臉褶子，正拍著淩寒的肩膀誇他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坐回位置後，她還在發呆，原來這就是絕望的滋味——不是突如其來的重擊，而是日複一日的努力後，發現自己仍在原地徘徊的鈍痛。
    "這麽簡單的題，這種鬼成績，你要去讀什麽大學？"
    淩寒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
    丁淺猛地回頭，淩寒正嚴肅的看著她，揚著她的成績單，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將他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襯得她更加灰頭土臉。
    "要知道，這村裏的模擬題比高考難度低了一個係數都不止。"淩寒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刀。
    自那天以後，父母日日催他回城，看著丁淺的成績毫無進步，他終於暴躁了起來——他必須在被迫返城前，為她掃清所有障礙。
    丁淺的喉嚨發緊。
    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那是城裏帶來的高級沐浴露，與教室裏汗味、粉筆灰混合的渾濁空氣格格不入。
    就像他們之間那道永遠跨不過的鴻溝。
    "難道，有些事情，並不是努力了就有用的？"這個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在丁淺腦海中。
    她想起那些淩晨三點背單詞的夜晚，想起手指被凍僵仍堅持做題的寒冬早晨，想起每次拿到淩寒批改的試卷時那種雀躍的心情...原來這一切的努力，都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嗎。
    原來烏龜褪卻了那堅硬的外殼後，脆弱的肉體是不堪一擊的。
    原來心裏有了依靠後，就會變軟弱。
    "我很抱歉。"淩寒突然說。
    丁淺猛地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睛——他居然讀懂了她的掙紮。
    "如果你現在放棄了，那你以前的抗爭又是為了什麽？你如何能走出大山？"
    這句話像鑰匙般打開了丁淺緊鎖的心門。
    那些被壓抑的恐懼、委屈和不甘瞬間決堤。
    "我害怕了，"她的聲音輕得像片落葉，"現在才發現，以前是不是憑著一腔孤勇走到現在，發現自己不堪一擊，如果不是你出現了，那我隻是困獸之鬥而已。"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丁淺感到一種奇異的解脫。
    承認自己的軟弱，竟比假裝堅強更需要勇氣。
    "可是，我出現了。"淩寒的目光如炬，堅定地望進她眼底，"你可以依靠一下我。"
    這句話太美好，美好得讓人害怕。
    “我並不相信一個中考成績優異的人，這麽想擺脫命運束縛的人，成績是這樣的。”淩寒說。
    淩寒看見丁淺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像是在極力克製什麽。
    "所以，別害怕依靠別人，即使沒有我，你最後肯定也能做到的，你本來也很強大。"淩寒突然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我會拉你出來的，我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他的手掌寬大溫暖，指節分明，丁淺猶豫片刻，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淩寒一用力，她就被拉了起來：“回家”。
    "我會更努力的。"她比誰都清楚，那個未說出口的離別正在倒計時。
    "喂，明天有空沒？"周五自習課上，丁淺用筆尾悄悄戳了戳淩寒的手臂。
    淩寒從書本中抬起頭："怎麽？"
    "我想去鎮上賣草藥..."她眨眨眼，露出標誌性的狡黠笑容：
    "我把之前的草藥換成野草了，明天要偷偷的去賣掉，聽說你有自行車？"
    "借你就是。"
    "可我不會騎啊。"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梢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淩寒啞然失笑："原來還有丁大小姐不會的事？"
    "要趕早集，趕在我父親起來之前，得偷偷去。"她壓低聲音，像在密謀什麽大事。
    "六點，村口。"他無奈地搖搖頭，"遲到不候。"
    "遵命！"她俏皮地敬了個歪歪扭扭的軍禮。
    "專心看書。"他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次日拂曉，晨霧還未散盡。
    丁淺背著背簍氣喘籲籲跑到村口時，淩寒早已等在老榕樹下。
    朦朧的晨光中，他的白襯衫像一盞溫柔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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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到了兩分鍾。"他故作嚴肅，眼底的笑意卻出賣了他，"上車。"
    鄉間小路鋪滿露珠，自行車碾過時濺起細碎的水花。
    丁淺緊張地抓著後座，一個顛簸讓她整個人撞上淩寒的後背。
    "抱緊，摔了別怪我。"他頭也不回地說。
    她猶豫片刻，慢慢環住他的腰。
    少年清瘦的腰線透過襯衫傳來溫度，混合著晨露與陽光的氣息。風掠過耳畔，揚起他們的衣角，像兩麵並排飄揚的旗。
    在集市上，當丁淺將賣藥草的錢鄭重其事地交到他手中時，淩寒第一次感受到勞動帶來收獲的喜悅。
    她看著陽光下他孩子氣的笑臉，不禁莞爾，取笑他說："富家少爺為這點小錢開心成這樣，真是..."
    返程時，淩寒突然說："有空教你騎車吧，以後方便些。"
    "好。"
    "快高考了，這段時間別去采藥了。"
    "好。"
    "來爺爺家，我給你補課。"
    "好。"
    淩寒詫異地挑眉——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正想調侃，卻感覺後背一沉。
    她輕輕靠了上來，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就靠一下”。
    他的背脊瞬間繃緊，不自覺地放慢車速。
    晨光中，自行車緩緩前行，後座上的少女閉著眼睛，雙手輕輕環住少年的腰，將臉貼在他溫暖的後背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有車輪碾過泥土的沙沙聲，和遠處早起的鳥鳴。
    少女貼在少年背上的臉頰微微發燙，當她決定依靠他時，卻不知他的書包裏，正靜靜躺著一張轉學申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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