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中，一張海報悄無聲息地覆蓋了整個美術學院門前的布告欄：
    【南大動漫節 · 青年漫畫人高峰論壇 · 全國高校名校聯合展映】
    主辦方落款是南大美術學院與多個主流平台聯合，名字旁邊的ogo格外紮眼——
    etoon、b站動漫、微博、快看……
    而下麵有一行小字：
    “神秘人氣漫畫家‘黑刻’會不會參與現場創作交流呢？”。
    被紅筆圈出，貼上了“熱搜級別”的標簽。
    光看海報標題，就足以讓整個美院熱血沸騰。
    而且，如果請到黑刻——
    “這次是真的要火。”
    “黑刻會來嗎？他不是很少露麵嗎？”
    “他漫畫都畫南大場景，該不會……他本來就在這學校吧？”
    米悅站在遠處，望著那張海報。
    陽光落在她睫毛上，投出細微的影子。
    她沒說話，隻輕輕按了按手機的電源鍵——
    屏幕上彈出一條未讀信息，是輔導員發的：
    【米悅，學院希望你作為學生代表參與這次動漫節高峰論壇會議準備，下午三點開組委初會，請準時參加。】
    她看著那條消息，眼神微微閃動。
    ——
    “悅悅你看——你上海報了耶！”
    唐思雨追過來，把一張校內論壇截圖晃到她眼前。
    截圖是去年她參加“速寫劇”的定格畫麵，被剪進宣傳視頻中，成了海報底圖的一部分。
    米悅的身影站在光裏，麵向觀眾，背光的眼神看不清楚，卻比直視還要刺眼。
    “說真的，悅悅，”
    高希希半開玩笑地說：“你自己看你這五官氣質，再加上你平常又不發朋友圈，又冷又颯……你不當黑刻女主，誰當？”
    米悅低下頭，沒有回應。
    心跳卻，比想象中快。
    不是因為那張圖。
    也不是因為論壇。
    而是——她昨晚剛剛看到黑刻新一話更新的結尾台詞：
    “我以為畫的是光，可我後來才明白，我一直都在畫她。”
    那一瞬，她的手指都僵住了。
    ——
    下午三點。會議室。
    組委會負責老師點名時，刻意加重了她的名字。
    那一刻，所有人目光都轉向她——
    不是惡意，不是攻擊，是一種近乎敬畏的好奇。
    她成了被看見的人。
    而她，一直是那個不願被看見的人。
    會議按議程一項接一項。
    其他的事項很快議定。
    “聽說黑刻也在邀請名單裏。”
    這句話，是由一位老師低聲說出的。
    那是美術學院動員會的最後階段，負責對接論壇嘉賓的導師接上：“可以確認，我們這邊提交的名單，有那個名字。”
    “哪個名字？”
    “黑刻。”
    空氣忽然像卡帶一樣，靜止了半秒。
    然後就像一枚石子丟進了水池———
    在南大，這兩個字已經不僅僅是某個網名，它代表的是：情緒具象力、戀愛幻想製造機、畫風細膩到能讓人哭出來的那位——神秘漫畫家。
    米悅坐在最後一排。
    她原本在做會議筆記，聽到這個名字，手裏的筆“哢噠”一聲斷了筆芯。
    她沒有抬頭，隻是輕輕攥緊了手指。
    會議結束前，院長宣布了一件事：
    “這次動漫節，咱們南大作為主辦高校之一，要派出最優秀的學生代表參與論壇對話環節。”
    “目前暫定——米悅，你來。”
    全場一陣安靜。
    然後是掌聲。
    米悅僵住。
    她沒有拒絕。隻是點了點頭。
    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跳卻像泄了閘的鬧鍾，噠噠噠響個不停。
    “她來剛好啊，速寫劇那一段全網播的最多。”
    “我也覺得，黑刻的畫跟她氣質是真的像。”
    “你們說……會不會她本身就是原型？”
    那些聲音在走廊上、教學樓下、寢室群聊、匿名牆……悄悄泛濫開來。
    她像一塊突然站在燈下的玻璃，誰都能看見她，而她卻再也看不清別人怎麽看自己。
    ———
    校園論壇的微信群炸了。
    “啊啊啊啊！悅姐要代表咱南大上論壇啦！”
    “她真的長得像黑刻漫畫女主欸！尤其是最近幾話的那種眼神，太像了！”
    “等等……這算不算間接實錘？？”
    米悅退出群聊，手機調成靜音。
    她獨自走在教學樓與圖書館之間的小徑上，陽光正好，光落在地磚上，是剛剛好的冷暖交錯。
    她不怕人群，也不怕舞台。
    她怕的是，那些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你是誰”，而是“你是不是她”。
    走過拐角時，她聽見有人在低聲說：“她是不是就是黑刻女主？你看那張對比圖，一模一樣。”
    她沒回頭。
    可心裏像被什麽柔軟又細長的東西繞了一圈——輕輕地，勒住了。
    ——
    會議結束後，她正準備離開，手機震動了一下。
    屏幕上彈出微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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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周墨。
    【你在會議室？我路過。】
    她指尖滑動。
    【嗯，剛散。】
    兩人隔著一麵牆，消息短短，卻像敲在心上。
    下一條信息跳出來：
    【你能等我五分鍾嗎？我想給你帶點東西。】
    ——
    五分鍾後。
    她站在學院後樓的小花壇旁。
    他出現了，穿著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背著一個畫材袋，一如既往地鬆垮又清瘦。
    他遞給她一杯冰橙汁。
    “是這個味道吧？上次你喝了一口，接著，一連喝了好幾口。”
    她一愣，接過來。
    “你怎麽記得？”
    “我記得的……都是你的。”
    聲音很輕，但句尾輕輕發顫。
    她沒回應，隻低頭抿了一口。
    冰涼的味道落下喉嚨，卻沒有想象中涼。
    她忽然輕聲問：
    “你……參加論壇嗎？”
    他垂著眼，手指輕輕摩挲背帶的一角。
    “我……應該是誌願者，布展組。”
    “你不是學生代表嗎？”
    他抬頭，眼神裏有一瞬怔住。
    她點點頭：“是。”
    她想再說點什麽。
    可什麽都沒說出口。
    兩人並肩坐了一會，誰都沒主動提起那個名字——“黑刻”。
    可它像一塊刻進空氣的隱形石碑，明明誰都沒碰，卻又仿佛一直在呼吸之間。
    ——
    米悅低頭看手機，忽然覺得手指涼得過頭。
    橙汁已經見底，可她還是握得緊緊的。
    “周墨。”
    “嗯？”
    她偏過頭看他：
    “你覺得……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會到什麽程度？”
    周墨安靜了一秒。
    他回答得很慢，很輕：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我喜歡你，就像畫進去了，每一筆都不能重畫。”
    那一瞬間，風停了。
    陽光灑在他睫毛上，像落滿了細碎的花點。
    她沒說話。
    隻是忽然明白了——靠近他，是快樂的。
    但也是危險的。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下一句“他不是”。
    或，下一句“他就是”。
    ——
    她抿了抿嘴角。
    輕輕開口：
    “謝謝你。”
    他說：“為什麽？”
    “因為你……讓我覺得，被喜歡這件事，不一定要說破。”
    “它可以是，一杯橙汁，一段消息，一次陪著不說話。”
    她說完，起身離開。
    走了兩步，忽然回頭。
    “周墨。”
    “嗯？”
    “你是誌願者的話……那論壇見。”
    他說：“好。”
    但聲音極輕，像怕驚動了誰，也像怕回應了什麽注定會失去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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